沈海步履匆匆走到前院,却没有去客院,而是去了书房。
书桌上,有长孙做的文章,还有次子被官差抓走那日落下的折扇,沈海摩挲着,长吁短叹,平添了几分忧心。
之前因听闻沈贺两家结盟生出的好心情都没了,沈海本就不是个有主意的人,之前有沈理在觉得安心,刚才听了妻子的话,觉得三房举家南下,对危险来临预感更敏锐,或许才是正确选择。只是他到底是一族之长,还有儿孙牵扯到其中,不能像三房那样随意,只能继续担心受怕。
想到这里,沈海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客房中,沈理与沈瑞隔着桌子对坐。沈理拿着一本账册,翻看几页,递给沈瑞。
沈瑞接过看了,上面倒是记载的详细,某年某月什么名目收银子多少两、某年某月什么案子勒索事主多少两、某年某月纳星之喜收某家多少礼金,等等种类繁多。
这其中有的能辩白过去,有的却是贪污受贿的罪证。按照大明律,不单单是官职保不住,性命也未必能保全。这不是别的,正是贺北盛为了给他哥哥提高说话筹码对沈瑞透口风的那本秘账。只是没有想到,素来精明的贺西盛并没有用这个来与沈家谈条件,而是痛快地给了沈理。
沈瑞合上账本,就见沈理面露犹豫,便道:“六哥是在想贺西盛的用意?”
沈理冷哼道:“还能有什么用意?不过是想要让沈家打个头阵罢了,弄倒了赵显忠贺家跟着解除了威胁弄不倒赵显忠,也不干贺家的事。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满肚子的算计,贺家也不过如此了。我想的是如何用这本账册,有些拿不定主意。”
沈理自打中举,就出门在外,或是求学或是为京官,与贺西盛还是头一回打交道沈瑞却是见识过贺西盛的手段,那真是人前儒雅君子,人后一肚子计谋,一环接一环,算计孙氏的嫁妆产业是第一遭,算计三房财产是第二遭,都是幕后筹划,半点不是不沾身。沈瑞丝毫不敢小瞧贺西盛,看着手中账本若有所思,道:“贺二老爷既早就有了后手,叫人盯着知府衙门,那想必对于几位族兄之事也有所了解,今日却是半点不提,这是什么缘故?”
同提供赵显忠贪污的证据比起来,提供沈家几位子弟在监狱的消息,不是更能卖人情给沈家吗?这么不费力气就示好的行为,贺西盛怎么给忘了?
沈瑞想到一个可能,握着账册的手不由一紧。
沈玲的罪名,是被倭寇上岸后受害铺面老板们咬出来的沈珺与沈琦两个的罪名,却是都有人出后衙门才抓人的。毕竟这两人的罪名,太过牵强,并没有实打实有结交倭寇的证据,并不像沈玲那样确是招待过两位闽地商人,身上背负嫌疑。
只是出两人的人,因为衙门那边瞒的紧,沈家并没有查出是谁。之前因为怀疑沈家有内鬼,所以他们都关注重点都在“内鬼”身上,只当是他故意将宗房老宅的消息泄露出去,才让知府衙门那边有借口安排人出抓人。
现下想想,赵显忠并不像个胆大的,像那样明显伪造证据、经不住推敲的事他不会去做。如此一来,便真正有个往衙门出状告沈珺、沈琦的人。
沈珠那里,已经被吓破胆,能说的都说了,显然并不清楚此事。
可真有一个或两个小民,不畏惧知府衙门威严,敢主动前往且状告松江姓的沈家?又对沈家内情熟知一二,能安排人做到这一点的,似乎正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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