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楼门口,吕掌柜负手而立,面朝对街的林氏宗祠,神色平静。
白衣少年突然出现在酒楼内,说话间,于前台翻箱倒柜,似在找酒喝。
卢西镇上空的天象,漆黑恐怖,时有电闪雷鸣。街上已无人迹,林氏宗亲的血脉,终是败给了波谲云诡的天地大道。
读书人的百年教化,好像真的输了。
“黎冉,你九黎部落自古不服教化,不尊儒法,亦不尊道法。只以肉身变化论修为,只以生死高低论成败。这样的世界,当真是你们想要的?”
“先生是在担心我族之未来?那先生恐怕真要多虑了,自大古开天辟地,众生有灵,与天穹之下挣扎。所行之事,无非灭他族以养我族。此乃天经地义之事,哪有什么儒法道?你们读书人口中的规矩,不都是你们自己臆想出来,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吗?”
少年找了许久,终于拎出了一小坛老酒,打开木塞,浓香扑鼻。少年狂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指着头顶畅快大笑,仿佛已经喝醉了。
“先生不会真以为,本王破不了你这九玄三才应龙之阵吧?我族之所以应下你的百年赌约,是看在那位大罗金仙的面子上,不是因为你吕厚先,也不是因为你那好友姜老贼。其实凭老祖宗的修为,当年那一剑残存下来的剑意,早已在第一个千年便全部炼化。姜老贼借势而来,不过是偷盗天机的小人罢了。”
“说到底,还是我九黎一族点背,惹上了这么一位脾气古怪的大罗金仙。如今五千年已过,老祖宗到底还是个肉身不灭的神王,那位大罗金仙气消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屑再来搭理我等。先生当明白,本王还能心平气和的跟你说这些,是不想闹到天翻地覆,两败俱伤的局面。终究是别人的天下,当心怀敬畏。”
“你九黎部落有此劫,非是姜尘落井下石,更不是我吕厚先非要与你为难。而是你们九黎部落,欠了那座天下太多生死。你们老祖若非在上古年间侥幸以肉身证道,得不灭之躯,早死一百次了。”
“啧啧啧啧,先生这些话,就有点泼妇骂街,不讲道理的架势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我九黎一族自大古开天便已存在,所承因果之重,又岂是先生一句话说的尽的?算了算了,总之这场赌约,是先生输了。再过一日,老祖便会破阵而出。与其让姜老贼的弟子后人死在老祖掌下,不如让他们消失在人间王朝的史书中。这些本就是你们读书人最擅长的事情,先生当不会陌生,哈哈哈哈哈……”
少年长笑,随即眉头一掀,纵身往高天飞去。吕厚先见了,拔身而起,挡下了少年的去路。
“你在林三身上花的那些心思,我不与你计较。可此人,你不可再坏规矩。林三还未死,后昭国朝廷的圣旨也还未到,这赌约,还没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吕厚先说到这,伸手朝少年一指,下方的结界瞬间变得明亮无比。千百首诗篇自下而上,围绕在少年周身,纵横交错,如江河奔流。
少年怒极,身形不断拔高,顷刻间已有百丈。却是个头生犄角,面如龙首的丑陋怪物。
只见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獠牙,仰头猛一吸气,那些由金色符文组成的诗篇全部被他吞入腹中。
紧接着,怪物的背后同时生长出四条手臂,其上鳞片密布,闪烁着诡异紫光。
这具半人半龙的身躯,显然便是少年的妖族真身。与山阴县那头大妖不同的是,前者羊首蛇身的形态,乃是虚幻的元神法相。而后者,却是肉身变化,为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
“吕厚先,你欺人太甚。那就别怪本王,不守规矩,直接打得这卢西镇山崩地裂。”
“你是人吗?”
吕厚先只轻声回了一句,摇摇头,翻开手掌的瞬间,两人同时消失在了虚空中。
卢西镇上空的天象依旧古怪,李旦回来的时候,自高空俯瞰,弥漫在镇子上方的浓雾倒是散去了。街道上看不见半个身影,三百余户房屋,黑灯瞎火,全都大门紧闭。
地底下的那位存在,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越来越明显了。大妖出世,或许已成定局。李旦尝试着进入结界,这一次,居然毫无阻碍的落下了四方街。
林氏宗祠的大门死死关闭着,李旦犹豫片刻,还是选择翻墙入内。只见满地的尸首与鲜血,惨死之人不下百个。
李旦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凄惨的景象,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爹,别杀了,别再杀人了。他们,他们都不该死的啊。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林婉儿跪在地上,捂着双眼大哭不止。小小的年纪,根本承受不了眼前的这一切。
曹家人是有错,南山县令和那都督府的将军是不公允,可这些人,都罪不至死啊。
可林三,却发了疯似的杀光了所有人。如今,只剩下了眼前的故交好友。
“杀吧,事已至此,你已经没有回头路。杀了我后,带着她们母女,逃进深山中去。这卢西镇不能待了,你们林氏一族,都得迁走,一个不留。”
曹佑臣被震碎了胸前肋骨,五脏俱破,仅剩一口气吊着。正如他自己所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已经没什么可说的。恨只恨,自己这半辈子的利禄功名,终成了过眼云烟。
林三并不知道,自己这一身武道修为,是有“老天爷”故意为之。
曹佑臣尽管猜到了一些,却猜不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