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叶,我需要一坛好酒!”
陈小猫站在玉虚山顶,望着层峦叠嶂的水墨千山,心情忽然变得沉重。她不知道心中挂念的那人,此刻会在哪里。
若说初见玉叶时,还有遇见故人的窃喜和兴奋,此刻她的情绪不再奔放跳跃。直到沉浸入现实,思索自己处境时,她才意识到:
天大地大,自己何其渺小。她何以凭自己不足骰子大的肉身,走遍千道山峰、万座城池?
就算没有答应收伏这个妖魔,她也需要一个助力,可以载自己遍行山川江河,去寻那人的踪迹。
所以,她一定要一坛好酒。
机灵如玉叶,很快就给陈小猫弄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揭开酒封,琥珀色的坛中映出摇曳的天光,木樨子的醇香破坛而出。
玉叶将脑袋凑到酒坛旁边,狠狠地吞了两口口水。
再次来到天池边,陈小猫让玉叶倾出两碗木樨酒,一碗倒入湖中,一碗放在自己身边。
陈小猫默默望着那片碧蓝湖水,等待。
“咚……”
她转头,却发现玉叶已经倒在酒坛边,脸蛋绯红,想来她不知何时偷偷饮了那坛里的酒。
道尊的秉性果然从未改变!
陈小猫微有感慨,忽然有些羡慕初遇玉叶道尊的那一日,若没有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只有恬淡而有趣的生活该多好。
入夜,陈小猫趴在酒碗旁,心中升起小小忧虑。上一次,四郎用的是流霞,她后来查证过,那是传说中的仙酒,人间难得。而自己用的不过普通的人间俗物,它又会不会出现呢?
在微凉的湖风中,陈小猫感觉到自己心情变得有些忐忑而急切。
她从树影中仰望星空,看万世流转的星河,若恬淡沉默的天神之眼,无声无息地关照着世事。
可否告诉我还能做些什么?
她心中默默发问,一时竟然不知道是在问自己,或者问神灵。
她闭上双眼,像在祈祷,又像在聆听这大千世界。
很快,身边就响起窸窣的声音。
她回首,强压下眼中急切的光芒,故作镇定望着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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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隐躺在湖底,将自己庞大的身躯盘成一团。
温厚的水流拂过它的眼睑,它睁眼,闪亮的瞳仁犹若两盏灯塔,成为幽深湖底罕有的光源。
五彩的游鱼在眼前摇摆着灵巧的尾巴,小小的眼睛靠近它大大的瞳孔,仿佛发现了新的惊奇。它一眨眼,鱼儿们就警惕地四散,有几条左冲右突,干脆躲到它巨大的鳞片下。
蠢鱼!它心中默默骂了一句,望了望这片黑寂的水域,回忆起过往:
天地初开,有日月照耀万物。唯有极北之地,是一片永夜。
太阳的温暖到了那里,就凝滞不前。月光冰冷的光辉更无法给那里带来生气。
在数千万年的时光里,极北之地被天神遗忘了。
那里的山峦,如刀削般尖利;
凄冷的罡风,夹杂着亘古未减的寒气;
广袤的平原、山地,无一处不是披覆着无边的雪衣。
没有光,没有人,只有天生黑暗的生物在疯狂滋长。
终于有一日,神于凝眸间,觉察到世间还有这样一片不被约束之地。
他召唤来一只红色的天龙,让它抱负一团天火,去照亮极北之地,成为那里的太阳。
天龙以最庄严的方式降临,宣示着神对世间无处不在的照拂。
日复一日,它在极北的天空游动。恰若抱薪之人未必能尝温暖,经历了最初的激情,他于高天之上,越来越感觉到寂寞和孤冷。
神,从未再降临这里,极北之地除了拥有了光,并没有什么改变。有时,他自己都怀疑,是否还能等来天神的第二次凝眸,或者,被永生遗忘于此。
再然后……
它叹了一口,再然后的事情,他却记不清了。
只知道再次睁眼,便躺在这幽深的湖里,与游鱼水族为伍。
它不再是神的使者,每一次,那些灵识浅薄的动物好奇地查看自己,它就觉得深深被冒犯,它曾是那样高贵的天龙,而如今,却只能与这些低等生物困于一隅。
它曾经尝试过想再回到天上,然而,湖底深处似乎有一道禁制,封印着他飞升入神界的能力,却又保护着他不被任何法术侵害。
千万次,它腾空而起,却在最后一跃时,魂识散乱,终不能回。
湖面,那些愚蠢低级的人类总爱唱尖锐的渔家小调。它讨厌他们,因为他们的存在反复地提醒着自己,如今他已坠入凡间。只有像那些人类一样,认同自己的身份,才能获得单纯的幸福。
他耻于向任何人类展示自己的身份,又无法从人类的骚扰中解脱。所以,接近它的人类,他要通通赶走!
时光总是会让所有生命逐渐习惯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好的,坏的……
每一次,觉得要沉溺于这温暖安逸的水流中时,它都会提醒自己,他的名字叫祝隐,也被称为烛阴,它无时无刻不想找回那团天火,它要重新拾回自己天龙的身份。
直到这一天,湖水中飘来了一股奇异的味道。
祝隐的鼻子微微颤动了一下,他伸出舌头卷了一口湖水,那种醇香中带着凛冽的味道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兴奋。
再舔一口,它的灵魂好似跳跃起来,过往的庄严与激情在他的骨髓、胸腔中涌动,恍惚而又清晰,就像雪中燃烧的火,火中跳动中的烟。它并不知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