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尧京城气温骤降。陈小猫常年生活在明州,地处徽国之南,习惯了每年十一月底才会入冬,因此没有提前找裁缝店做冬衣。看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她决定去成衣店买几套棉衣把这个冬季顶过去。
四郎虽然有一些冬衣,但陈小猫总觉得旧了些,想到他身体仍然没有完全恢复,怕内镶的棉絮太老旧,他穿起来会冷。
她先给四郎买了几件袄褂,又嫌弃棉絮和面料不够好,因此又叫裁缝来给四郎量身定制,说好布料一定要选湖缎或蜀锦,棉絮一定要选西域产的长绒。
裁缝一面给四郎量衣,一面夸陈小猫眼力好,选了自己家:
“我家娘子的缝纫手艺在尧京可是有口皆碑的,这不,前两日大皇帝让魏王复朝,这位殿下所有的新衣都是委托我们店里做的。”
陈小猫一听这话就有些不高兴,她又偷偷瞧了下四郎的脸色,四郎虽然没有明显的情绪变化,但低垂着眼睑,兴致不高。
待那裁缝走后,陈小猫试探着问四郎:“要不,我们找其他家做衣服吧?”
四郎摇头道:“既然已经麻烦别人来量了尺寸,就不用换了。再说,现在的百姓讨口生活都不容易。”
陈小猫埋怨道:“也不知道那大皇帝是怎么想的,魏王那种玩意儿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四郎语气更加担忧:“听说陛下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每年冬天,普通人日子都难捱,就算是皇帝,若是没有机缘修习玄术,也是一样。”
陈小猫奇道:“大皇帝的身体,不是看上去挺好么?怎么会忽然得病?”
“是一种血脉传承的病症,皇室男子每到三十多岁就容易发作。若是能好好保养,不要太过劳顿,倒也没有大碍。”
“那也不应该让魏王得了势去,以后还指不定多闹心。”陈小猫觉得,就算让诚王参与朝政,都比魏王好得多。
四郎轻叹一声:“如今的朝局格外不一样,魏王不知与十位藩王交换了什么利益,在朝堂上议事时,他们的势力都是同进同退,铁板一块。若不让他出来,陛下扶谁上位,谁就有性命之危。”
陈小猫也跟随着四郎无奈地叹了一声,她转而又安慰四郎,反正紫霄阁与朝政牵涉不大,大不了少去宫里。
四郎微笑了一下,眼中有几许深沉。
……
入冬之后,尧京反而比先前热闹了些。西域浮度国的大商队进了尧京,带来了许多金银珠玉和稀有皮毛,成了尧京权贵们争相竞购的奢侈品。
浮度在鬼方之北,与徽国之间隔着鬼方戈壁和大草原,两国之间虽然来往不多,却都有意愿盟好。
浮度国常年被鬼方打击压迫,不敢公开派遣使者,便时不时遣些大商队来尧京。说是商队,其中却混杂着官方使节和僧侣,每次来时总要觐见一下徽国皇帝,表达好感。
这日,洛长老一大早便等在静庐外,说是有事要向四郎禀报。
四郎匆匆出来,接过洛长老的信看了看,有些不解:“我们不是查实过情况,并且给浮度梵院有过照会么?”
洛长老点头道:“虽然我们尽力澄清过,但浮度梵院那边的意见却很不一致。自从活佛圆寂后,梵院便分为两派,大宗向来强势,此次他们弟子死于紫霄阁剑下,若不立威,恐怕以后会被另一派夺了风头。”
四郎轻轻折好信纸,问洛长老:
“你是说,这一次他们派出的僧侣团中,有人会向我们寻衅?”
洛长老不无担忧地道:“浮度是梵宗大国,梵院中的僧众高深莫测,鬼方也是因为忌讳梵院的实力,才一直没敢着手灭掉他们。所以,这次浮度商队入京,我们只有时时提防。”
四郎点点头,低头思量。
陈小猫见洛长老离去时双眉皱成一团,又见四郎也独坐一处沉思,猜到他们可能遇上难题。
傍晚,她钓上几条冬鲥鱼,置于铁丝网上,放在天井烘烤。烤熟后又将鱼肚嫩肉部分梳理下来分给四郎,自己准备囫囵大嚼鱼背上多刺的厚肉。
四郎看着碗中的鱼肉,没有下箸。
陈小猫从厨房端了一锅清鲜的羊汤出来,却看到四郎正在一点点理着自己碗中的鱼刺,把那碗鱼肚肉留给了自己:
“以后你不可这样偏心,哪有夫君吃鱼肚,娘子吃鱼背的道理?”
陈小猫心中温暖,又夹出几片鱼肉放到四郎碗中。
她一面吃鱼,一面问起四郎洛长老过来的事情。
四郎告知她,先前那皇陵墓工扮做番僧,混进了献艺番僧队伍中。那人被眠殊抓走之后,紫霄阁例行检查了番僧们身上是否有违禁之物。
其中有一名番僧反抗十分激烈,甚至对近身的小修士动起了手。小修士也只尽力抵抗,打着打着,那人的动作却忽然凝滞。小修士未能控制住剑势,一剑当胸将那番僧刺死了。当时,现场有诸多紫霄阁修士,个个都能证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后来通过查证,众人才发现那番僧竟然是浮度梵院的一名大宗弟子,这人生性浮躁,此次跟着野僧们入尧京,也是贪念尧京的繁华热闹,谁知竟然命丧于此。
为此,紫霄阁专门去信浮度梵院,讲述了来龙去脉,并将那番僧的所有遗物一应保存完好,予以退回,最后还附上一些塔祭资费。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清晰明了,本来不算大事。只是浮度梵院内部争斗激烈,便有人拿此做文章。逼得他们的大宗不得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