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着急,”望着失望透顶、低头耷角的张小强娘和张小强,张九泰安慰道,“虽然我不能做担保人了,其他人也行,你可以找找张金收,咱村大队部的保管员,他跟银行打交道比较多,应该可以帮你们担保……回去之后,你可以找五叔去跟他讲讲,这事应该可以。”
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总能觅到生机。张小强和张小强娘眉开眼笑,千恩万谢,起身要走。
“别急,”张九泰叫住张小强,“不是还要启户口迁移证明么?你稍等,我马上给你开证明。”张九泰起身,从里屋的写字台上取过印有“张家村委员会专用纸”的信笺和笔,刷刷刷几笔写好了证明,并盖了印章。
看到印章落纸,张小强的心也落了地。这枚鲜红的印章将带着他离开贫苦的农村,到达遥远的省城。
晚饭前,张九泰来到张小强家,捏出一百块钱交给张祖华道:“小强能考上大学,也是村里的荣耀,为村里争了光……这样吧,村里给出一百块钱,权当送送一个大学生出外求学……你拿这钱去找咱村里开饭店的吴大社,让他弄桌菜,叫几个要紧的亲戚朋友来庆贺一下,热闹热闹。”
张祖华去叫了他二哥张祖昌,六弟张祖荣,三哥张祖庆因为单身一个人,过得惯冷静,见不得热闹,越热闹他越伤心,便没来。张小强娘叫了洪洋娘、后邻张全太,但忽略了当时送张小强去上职高的张京逵。据说为此张京逵一家老大不开心,传扬说自己才是真正的功臣,若没有他们,张小强还能考上大学,这时得在地里施肥上粪呢,人就不能做好事,做好事也得不到好报,曾经的好心都他娘的喂了狗了。
张小强家的院子大,不一会儿密密麻麻来了许多人,大家七手八脚摆好桌子,吴大社手托托盘,将菜品一批批送了过来。张小强埋头忙活着,招呼着客人。
“小强,别忙活了,老一辈的人都来了,你们小哥们咋还没来?”张九泰叫住低头忙碌的张小强问。张小强一惊,才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父母从没教过他这方面的人情,他也浑浑噩噩。
张小强哦了一声,转身跑出去叫张天津、窦峰、张占朋。李建强不在家。不一会儿三人来到团团围坐。
说明聚会的内容后,几人又惊又喜,反复向张小强敬酒,百般恭维。在他们的颂词中,张小强看到了课本里范进中举的故事。之前一文不明,突然却如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再不容人小看。热闹大半个小时后,窦峰、张占朋和张天津突然起身,对诧异不已的张小强解释说出去一会儿,去买捆啤酒,还要再回来。
张小强狐疑不定地望着几人离去。
不多时,三人回来,将张小强叫到僻静处,每人从兜里掏出五十元钱递给张小强。
“你们这是干什么?”张小强不解问。这个架式他从来没有碰到。
“酒不能白喝啊,喜事儿也不能白庆祝,”窦峰解释道,“你能考上大学,我们大家也替你高兴,所以凑点儿钱,借以助兴了。”张小强摇头摆手拒不接受:“大家都是哥们弟兄,该吃吃该喝喝,弄这一套不就生分了么!”
“这是大伙的心意,你要是不接,反显得生分了,难道把我们瞧小了不成!”窦峰将钱推到张小强手里。张小强只好把钱接过,郑重地揣入口袋。
酒饭很快结束了,人们知趣地离开,只几个要紧的人坐在屋子里抽烟喝茶。张小强娘对张祖华道:“咱家没钱,这我知道。但小强考上大学的事已经放出去了,就不能因为没钱退学。借钱也不好借,这我也知道。只有向银行贷款了。”
“贷款能贷到么?”张祖华抬头问道。因为弥漫和缭绕的烟雾和醉意,他的眼神暗淡无比。
“咋贷不到!”张小强娘道,“人家能贷到咱就贷不到?你是不知,全村也就是你不知道向银行贷款,多少人都向银行贷款了,人家以钱生钱,脑子灵活,哪一个都比你强!”
“那咋贷?”张祖华问,“就你也妈的咋咋呼呼的,全村就你最厉害,你能贷出款来?”
“我能贷?”张小强娘叫道,“我能贷出来我能让你?有大老爷们在家,谁能买大老娘们的帐!”
“那就不要瞎咋呼!”张祖华道。
“贷款得以家庭户主的名义,然后找一个担保人!”张小娘道。
“担保人?那能找谁?”张祖华抽口烟,掩饰着脸上的愁苦问。
“当然不是一般的人,一般的老百姓人家银行不认不识的,谁能认你!”张小强娘道,“得是村里的领导干部才行。”
“那找张九泰不行么?”张祖华抬头问。
“人家张九泰帮人贷款太多,已经没有担保人的名额了。”
“啊!那怎么办?”张祖华又低下头去,猛抽一口烟,烟雾笼住了整个身体。
“去找张金收吧,”张小强娘道,“他应该可以……这时候还不算晚,趁着酒劲,现在就去吧,好好找人家谈谈,必要时求求人家,看这事儿能不能办!”
“我?”张祖华茫然抬头道。
“不你还能有谁?”张小强娘掩不住脸上的鄙夷和讥诮,“你一个大老爷们在家,难道还要我这个大老娘们出头露面么!”
“妈逼!”张祖华骂了一句,又抽了口烟,借着酒劲霍然起身道,“好,我去!”
张祖华起身离去了,望着爸爸的背影和其散乱的脚步,张小强心里五味杂陈,这一天的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