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张小强聚在窦峰所在的供销社,窦峰告诉张小强,葛夕争带着他的小伙伴又来打吊瓶了,眼下就在吴小文的诊所内。透过供销社窗户望去,诊所的门头灯灯火通明,开着门,没看到人影。
“葛夕争这家伙一定借着打吊瓶来接近吴小文,”张天津说,“否则那家伙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病?”
“那家伙一定病得不轻!”李建强道。大家为他的双关语所动,笑声在屋子里涌荡起来。笑过之后,张小强怀着复杂的心情死死地盯着诊所。
望着执着的张小强,窦峰叹道:“的确如张天津所说,葛夕争那家伙不怀好意……你们不知道,他的小伙伴是来追求吴小芬的,据说那小子在初中时便躲在教室后面跟吴小芬亲嘴……当他要葛夕争陪她来约吴小芬时,葛夕朝才发现吴小芬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好姐姐……你知道葛夕争那家伙怎么说么?”
“怎么说?”大家问。
“那家伙对他伙伴说,‘咱们两个不似亲兄弟,胜似亲兄弟,这可真是天赐良缘,到时你娶吴小芬,我娶吴小文,岂不是亲上加亲!’”窦峰回答说。
“呸!”张天津向地上吐口唾沫道,“他想得倒美!”
吴小芬业已长成,在窦峰张小强等人看来,吴小文吴小芬两姐妹是张家村的两朵鲜花,岂容不三不四的外村人乱摘。
张小强觉得,他的追求得加快一步了。他仿佛看到,吴小文如一只小羊困在当中,四周群狼环伺,稍慢一步,便被别人抢走了。他一直盯着诊所门口,就连扑克也不打,晚上九点多钟时,才见葛夕争手面上贴着白色胶带大摇大摆走出诊所门口,他的伙伴在后紧紧跟随,吴小文起身相送,之后奇怪地向供销社窗口望了一眼,转身进门,门关上了。
张小强忙隐在窗后。
“窦峰,帮我个忙,去把吴小文叫出来,我要跟她说话……这事儿要不早定下来,到时连黄瓜菜都要凉了。”张小强望着窦峰决然地请求道。在窦峰看来,这不是请求,而是兄长对弟弟的命令。他看到窦峰脸上闪过一丝难为的神色,旋即消失了。
“好啊。什么时候?”窦峰笑问。
“现在!”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屋外,转过铁管钢筋焊制面成的供销社折叠大铁门,张小强站在十几米外等待,窦峰前去诊所叩门。不多时门灯出现在门口,两人对话,之后窦峰指指隐在夜色中的张小强。
灯罩下的门头灯,成梯形向下散射的光线砌了两道墙,墙内是窦峰和吴小文,他们站在光明之内;墙外是黑暗中的张小强。站在黑暗中的张小强看到吴小文向他张望了一眼,但夜太黑,她站的位置太明亮,她应该没看到他。
但张小强清晰地看到她向窦峰连连摆手。从她摆手的幅度和频率上,他能感觉到她的决绝。张小强感觉有点冷。
为了完成干兄弟大哥交待的使命,窦峰并未放弃,他突然伸出手去抓住了吴小文的手,向外拉扯着。吴小文并未着恼,相反脸上绽放了笑容,用婉转的话音斥了窦峰一句:“你有病啊。”这句话声音较大,被敏感的张小强捕捉到了。
吴小文欲回屋,窦峰拉他出屋,两人你拉我扯在诊所门口纠缠了几分钟。那个场景,令张小强突然想起《龙船调》。
“
正月是新年(哪咿哟喂)。
妹娃子去拜年(哪喂)!
金哪银儿梭银哪银儿梭!
阳雀叫(哇咿呀喂子哟,那个咿呀喂子哟)!
(女白):妹娃要过河哇,哪个来推我嘛?
(男白)“我就来推你嘛!
”
妹娃子要过河,哪个来推我?而此刻窦峰正在推着吴小文。那情形,那动作,那语言,不似是庄重地请求别人赴约,则像极了熟识的情人间的打情骂俏。
张小强感觉越来越冷,似是瞧出了某种玄机。但他不确认,或者没有勇气确认,所以他劝自己不要多想,事情远未如此复杂。
吴小文终究未过河,也未被拉下水,直到她觉得跟窦峰已经打情骂俏够了,便狠狠一甩手,挣脱了窦峰返回屋内。门栓灯灭。窦峰朝黑暗里的张小强摆摆手。张小强抬头仰望天空,发现那些星星全部落到自己的眼睛里,心口涌过一阵阵酸痛。
他没跟任何人告别,便转身离开了集街,向家的方向走去。
但他并未回家,折回到南北水库中间闸门的石台上坐定沉思,如同一只受伤的动物,趴在泥地上舔舐自己的伤口。
“你看那个人的样子,好像一条狗哎!”张小强心中划过一句自嘲般的电影台词。
第二天,张小强去找张朋君,向他诉说了自己的苦闷,说了葛夕争和窦峰也在追求吴小文的猜测,希望他能给自己点建议。张朋君沉默多时道:“这种事情,得自己去扛,自己去追,外靠策略,内靠勇气。策略这东西,我可以帮你出,但勇气不比钱财,别人没法借给你。而没有勇气,再多的策略也是空气。”
“可现在的问题是,约她她不出来。不是勇气的事儿。”张小强辩解道。
“说到底,还是勇气的问题,”张朋君盯着张小强的眼睛说,“山不来就你,你不会就山?吴小文整天就在诊所里,她不出来跟你约会,你不会去找她?假装生病打吊瓶!”
“什么?救山干什么?”
“不是救命的救,是就是的就。”
张小强听懂了。
“可是,见到她我打哆嗦,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