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后,又一辆大型推土机开进西湾,将趴窝的推土机拉到岸边,几个工作人员又装又焊修好了它,人们熟悉的机车轰鸣声再度响起。
半个月后,水库修好了。
为了庆祝张家村水库修好,大家有了更好的游泳池,伙伴们张大强、张津、窦峰、张占朋、李建强在张强家聚会,将两捆啤酒就着雪莲冰块喝干,已是晚上十点。六个人喝得醉醺醺的,提议提着酒瓶去经销部换雪糕。
六个人乘着酒兴肆无忌惮,边走边高声唱歌,引来无数狗吠声相和,在醉后变音的歌声里实在和狗叫狼叫毫无差别。每到一户门前,其杂沓凌乱的脚步声都会引起门后的土狗狂吠。张津不开心,觉得狗叫声严重影响了自己的歌声。
他们经过一户户门前,忍受着疯狂的狗叫声,来到了林秋门前。林秋门后一条大狗扑在铁门上,伴着哗啦啦的铁链声,引起一阵响动,从门缝里传出剧烈的嚎叫,大家后退一步,盯着那两扇红漆的大门。门后的大狗不依不饶地嚎叫着。
“别他妈叫了!”张津红着眼。大狗叫得更烈了。
张津抽出一只啤酒瓶,狠狠地砸在铁门上,咣一声裂成了碎片。张强也抽出一只啤酒瓶砸在大铁门上。门后的大狗退后然后反扑。几人狂笑着离开,顺着胡同蹒跚向南走去。
之后,每经过一户便甩出手中的酒瓶揍在大门上,胡同的最后一家是吴奎,慌乱中大家失去了理智,有好几只啤酒瓶同时出手,在他家的大铁门上制造了几个凹点。六人跨出胡同,觉得做了一件千古豪迈的盛事。一股高昂热烈的情绪冲击着张强的头脑,他双手高高举起盛放着五六个酒瓶的鱼鳞袋,狠狠地砸在硬化后的集街上。
一阵难听而震撼的噪响之后,酒瓶悉数碎裂。
这时,他们听到胡同里响起骂声,从黑暗里冲过来一人,借着月光,大家看清了手舞着一根铁管、全身上下仅着一只短裤的林秋。接着骂声渐起,从胡同里、集街上围过来几个人,把六个肇事的伙伴围在中间。
几个被砸门的村民围上来纷纷指责着,声色俱厉。
“大家闪开!”身后传来叫声。大家向后望去,只见林秋身着宽大的短裤,手舞着一根铁管靠上前来。大家让开一条道路。
“你们这群崽子,也不看看谁家就乱砸!我最不害怕打架,不信你看!”大家瞅去,见林秋将一米八长的铁管舞将起来,单手在头顶上转了几圈,然后双手执铁管在身前来回舞动。蹿上跳下,其形其神不啻于电视里六龄童扮演的孙悟空。
众人大笑起来。
笑声中的林秋突然心虚失手,铁管出手落地,当啷一声砸在脚面上,立即捂着被砸的脚面单腿跳跃起来,“哎哟,疼死我了。”他叫道。
众人笑得更欢,积聚在心里的怒气涣然冰释,无奈地原谅了六个闯祸的毛子。不原谅似乎也不行,倘若逼得紧了,谁知道这帮愣头青还会做出什么!
原谅归原谅,但人们没有散去,指责和埋怨仍在继续,张津实在听不惯,就要上前论理。人群中忽然走出了张祖尧。张津蓦然看到了爱管闲事、规矩极大的大爷,心下已然矮了几分,再加上内心有愧,下意识地躲开人群向东走去,几个伙伴紧随其后。
几个饶内心既骄傲又后悔。一种带着无知狂妄的骄傲。一种有愧于心的后悔。
“张津,还不快回去,还呆在大街上干啥!”身后传来张祖尧的喊声。张津不理,仿佛被风驱赶的乌云般卷到集街东头,这里被夜色隔开了村庄,大家在清净的桥台上坐定。张祖尧紧跟了过来,他害怕这帮愣头青再做出出格的事,于是紧盯着张津。
张强畏惧张祖尧,在一边远远站着,隐在夜色里。
在张祖尧摆事实、讲道理的十几分钟里,六人感到后怕起来,面对他们如此无理的打砸行为,倘若林秋不止会“耍猴”,而是举起铁管像他们一样疯狂地砸在他们的头上,估计他们就得进医院了,而不是坐在清静无声的桥台上吹闲风。
“我再也不敢了。”张津对张祖尧。张强听得出来,张津希望自己认错后,张祖尧能赶快离开。因为被自己的长辈缠住,另所有人不舒爽,是会被伙伴们笑话的。张津最要面子。
张祖尧也有了面子。能听到一贯调皮的张津认错,他觉得立了一功,于是满意地站起身来意欲离开。离开前他回头评价:“今晚人家张强表现最好,既不犯浑,也很谦逊,悄悄地躲在一旁等待事情的解决。”然后指着张津道:“就是你这个愣头青,没见人家已原谅了吗?还要上前评理!”
莫名受到张祖尧的好评,张强很开心。张祖尧走后,张津不开心了,他对着张强道:“兵哥,你怎么能那样,事儿是大家犯的,大家都往前顶,你却在后面打缀儿。”
受到张津的批评,张强哑口无言。
张强不开心,默默脱离了六饶队伍,独自向水库走去,他觉得自己懦弱,不够男子汉,于是躺在岸边的一棵柳树下闭上眼睛反省着,久久未动。
“怎么才能增加勇气?”他问自己。他知道,张祖尧夸他的谦逊,实质上是种胆怯。
这时,从北边过来一个人影,脚步声敲得泥土笃笃直响,张强没动,希望自己跟夜色融为一体,化成那棵树,不致于影响来人。来人渐渐近了,似乎在拐过街口时向这边望了几眼,停了几秒钟,最后消失在夜色里。
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