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火了!救火啊!”旁边的院落里响起大叫声,这叫声急切、惶恐,在冬夜的薄雾里传得极远,将不少人从梦中惊醒。
窦峰兀自站着,冷冷地望着升腾的火焰。其他人吓傻了,张大了嘴巴呆在那里。张小强偷偷向窦峰斜睨着,在被火光映红了的脸上,他发现窦峰紧蹙着眉头,显是十分急切,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张小强颇为镇静,既不害怕,也不惶恐,在窦峰面前,他也蹙起眉头,竭力表现出悲痛叹惋的神情,心底有个声音却阻止不住顽皮地冒上来:“烧得好!”
“着火了!救火啊!”的声音响起后,窦峰陡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下,似乎瞬间矮了几分,只听他喃喃道:“终于有人发现了!”
接着,更多的喊声响起来,推门声、杂沓的脚步声、铁桶相互碰撞的闷响声、相互催促的纷扰声从胡同里涌过来,突然,窦峰急切地说:“该走了……趁他们还没发现我们,赶快!”说完弯腰向沟渠旁的夜幕里冲去,张洪海、张大强和张小强紧随其后,慌头慌脑的张天津最后望了一眼升腾上天空的火焰,似含不舍,又怕被火燎了屁股一样急匆匆追去。
“等等我!”张天津似乎明白此刻并不适合发声,只在内心里叫喊着,加速向前跑去,夜幕仿佛一扇门,合着薄雾吞没了一行五人的身影。
众人尽管忙乱,却无一人轻率地独自冲向火场,他们提着水桶、捏着水盆,先聚集在胡同口,叹着好大的火,相互询问一番谁他妈放的火,再愤恨地痛骂纵火犯一番,才相约共同和同时抵达火场,就仿佛谁第一个冲到火场,谁就是那个纵火犯。
因此当他们同时抵达火场时,火场附近空无一人,张小强五人早跑远了,唯剩五间土房和熊熊燃烧的烈火。看着熊熊的烈火有人惊呆了,不断叹着:“火真大啊!”。距离火场最近的邻居再也呆不住了,因为火是会蔓延的,每迟片刻便有被牵连的可能,于是大吼一声道:“救火啊!泼水啊!”率先提着水桶和大镐冲到沟渠旁,抡起大镐破开冰面,左右开弓,提了两桶冰水返回火场。
在他的号召和带领下,人们纷纷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来欣赏璀璨烟火的,而是来扑灭残忍烈火的,各自提起水桶扑到沟渠边提了冰水回来。早有人架起了几部梯子,强壮的男人们攀在梯顶,接着下面递上来的水桶,一桶桶向烈火泼去。
有人爬上屋顶,在火焰的下风处揭开瓦片,抡起斧头和铁锹斩断覆在泥土下的苇杆,阻止烈火向前蔓延。现场一片混乱。
在危急的时刻,大多数人会被恐惧所迷,为个人私利所惑,方寸大乱、不知所措。但有人不会,愈处在危难时刻,他们愈冷静,反而能激发出潜在的本能力量,这种人往往会脱颖而出,成为领袖。此时有一人站了出来,声音镇静、铿锵有力,有序地指挥着人们,根据各人体质和才能的不同,为每人分配了合适的“岗位”。
一切安排就绪后,他挥手止住一位奔忙提水的少年说道:“放下水桶,快去通知房屋的主人窦彬!”少年领命跑了。
就在火场忙而不乱、急而不慌的时刻,张小强五人穿过笼着薄雾的暗夜悄悄潜到了街口,在分手前窦峰表情凝重、语气沉痛叮嘱道:“关于火的事儿,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谁也不行!谁要透露半个字,别怪我翻脸无情!”各人点头,分手后悄悄潜入家中,乖乖钻入被窝。
窦峰在四人离开后没动,站在街上顺着胡同望向自家正熊熊燃烧着的新屋,心底翻滚着惊涛骇浪不可与人言说,疼惜悲痛地望了一会儿,然后躲在墙角后,让过跑在另一条胡同中去向他家报信的少年,贴在墙上侧耳倾听着。过了一会儿,听到有人提着扁担和水桶向这边跑来的声音,还夹杂着他爹他娘愤怒又绝望的呼喊,仿佛一阵风般从另一条胡同里向自家新屋跑去,遂深深吸了几口气,转过墙角向家走去。
家里只剩下三姐窦真和五妹窦荷看家,其余人已经奔赴火场,见到脸色焦急的窦真后,窦峰一脸疑惑惊奇地问:“怎么了?咱娘、咱爹、大姐、二姐为啥没在家?”
“咱家新屋着火了,他们都去救火了!”窦真急切地说。窦荷也在一旁手舞足蹈比划着通天彻地的大火,言辞甚不清楚,表情里蕴着天塌地陷世界末日般的惶恐。
“我也去救火!”窦峰听完窦荷的比划后转身要走,被窦真一把拉住了,她说:“你别去了,太危险了,在家看家吧。”
“不!我一定要去!”窦峰说着,挣脱了姐姐的拉扯向外跑去,不一会儿,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窦峰很快跑到火场,加入了救火的队伍,与父母和两个姐姐并肩作战,在众位父老乡亲的帮助下,花费了三个小时才将大火彻底扑灭。窦彬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声叹气,窦峰母亲则在一旁咬牙切齿,咒骂着放火的恶徒全家死光光,两个姐姐望着一片狼籍的新屋,哽咽着抹起了眼泪。
窦峰一言不发,冷冷地望着屋子。
众人拍拍衣服围拢过来时,窦彬站起身来,吩咐窦峰去拿藏在家里的两盒好烟,之后闹腾了一段时间后各自散去。窦彬走进被烧毁的新屋里,望着一片狼籍的地面,又透过被烧穿的屋顶远望天上的星星,绝望地哭了。
这次大火,损失房顶两间半,另有被烧得一片漆黑的三道墙壁。
几天后,对于窦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