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散尽,红日西斜,张小强被“咕咕”直叫的肚子唤醒了。他拨开草秸,望向外面,双手摩挲着肚皮委屈不已。在要不要回家这个问题上,他纠结了好久,但一想到母亲固执的样子,心底又升起愤恨和倔强来。没办法,唯有伤害自己才能表达最强烈的抗议,唯有动到对方的心脏才有最佳的报复效果。
妈的!老子就是不回去,饿死算了!张小强对自己说。
“小强!快回来啊!小强,回家吃饭了,饭要凉了……”村口传来张母的呼唤声。
听到母亲的呼唤,张小强精神一振,眨眼间“复活”过来,忘掉了饥饿。可是她的声音为什么软绵绵的?听起来既不惧又不悲。这可不行!于是张小强非但没出来,反而向草洞内缩了缩,再次抓过草秸盖住了自己,封得严严实实,即使有人路过他旁边,也决计发现不了他。
埋在草垛里,张小强耐心地等待着。他想听听他娘因找不到儿子那声嘶力竭的呼唤声,想看看她如何着急,误以为亲生儿子已溺死在池塘里,然后她披头散发唤来亲戚四邻在西湾里四处打捞,兀自悲痛不已。想到这里,张小强发出一声声冤仇得以伸张的冷笑声。
可是,张母的叫声停了,一切归于平静。
等了一会儿,张母的呼唤声仍未响起,张小强呆不住了,疑惑地拨开草秸向外望去,但见远远的村口空无一人,连个鸟也没有飞过,他的心慢慢凉了。
挨到傍晚,天擦黑了,张小强恨恨地拨开所有草秸,从草洞中滚爬了出来,茕茕孑立于苍天下呆了好久,之后在星光的催促下神情落寞、踽踽独行,返回了家。
回到家后,张小强自怨自艾,愧于自己心志不坚、立场不定;并颓废于自己在父母心目中的位置是如此不堪,自卑之心如沉疴泛起,因此抵消了部分对母亲的愤恨之意。此时的张小强羞于见人,只好偷偷摸摸潜到屋子里。
“回来了,一下午你跑哪去了?怎么找也找不到。”张母转头问他,语气平静,仿佛任何事都没发生。看来,张小强预想的她如何着急、如何披头散发、如何扑到池塘里大叫着我的儿子啊你快回来等等,全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臆想。
张小强感觉,他的一记“重拳”,虽然发力凶狠,甚至不惜同归于尽,却冒似打在一团棉花上,毫无着力之处,棉花丝毫无损,自己闪个趔趄,之前所受的所有煎熬全他妈白废了。
“我去玩儿了!”张小强没好气地说。
“快吃饭吧,还以为你永远不回了呢!”张母道。
张小强背过身去,突觉一股戾气在胸口反复鼓荡,撑得他难受,怂恿他几欲夺门而出,从此再也不要回来。可他太疲惫了,太饥饿了。不如先吃了饭再说吧,他听见自己抚慰着自己。
吃过饭后,张小强爬上大炕,头一靠在枕头上,立刻坠入了梦乡,他所想的吃饱了饭再离家出走的计划也就不了了之了。
天一天天冷下去,阳历上的一整年就要结束了,日子渐渐接近元旦。班主任王德斌在一次语文课后,对大家宣布要举行个元旦联欢会,请大家自告奋勇多出节目。说到出节目,大家纷纷摇头议论不已,出什么节目呢?跳舞不会,唱歌又五音不全,又无任何器乐,所以要大家出个节目,简直比强迫大家捐钱还难。
班主任没办法,只好强调说能站出人来就行,至于节目表演成啥效果无关紧要,只要能调节调节气氛、逗个乐子就算成功了一半。学生们立刻问那剩下的另一半呢?班主任说有班费呢!可利用班费买点瓜子、糖果、花生什么的,那剩下的另一半就用大吃大嚼来圆满。学生们鼓掌称善。
尚宁庆学习好,在娱乐上也不甘示弱,竟然主动报名给大家唱歌。看到同桌跃跃欲试的样子,张小强却向后退缩着,竭力掩饰着自己的紧张,尽力表现出无所谓的态度,内心却害怕老师会点名点到他的身上,心脏腾腾腾地跳动着。好在大家都认为艺术跟学习类似,他学习不行,在艺术方面也必是糟糕的,就忽略了他。
可当表演节目的名单拟好后,张小强看到上面没有自己的名字,一方面庆幸,一方面却失望起来,心底五味杂陈。
尚宁庆果然是没脸没皮的,冒似人来疯。对他来说,在众人面前表演,尽全力逗大家开心,就跟吃颗糖豆一样容易,站在台上像个不断慢慢扩张的巨人,既骄傲又剽悍。张小强则不然,除非最熟悉的人,否则人人的眼光都烫人,烤得他焦灼不安,倘若让他登台,在众人重锤似的目光下,他会感到自己被慢慢挤成箔片。
谁知尚宁庆如此不解风情,非要拉着张小强为他配戏。张小强百般拒绝,尚宁庆最后骂道:“你他妈还是个爷们吗!”张小强无话可说了,总不能承认自己是个扭扭捏捏的娘们吧!
其实,尚宁庆要求张小强配的戏很简单,只是一句话而已。据尚宁庆的安排,他的节目不仅要带给人歌唱上的惊艳,还要引人发笑,兼具相声的双重效果。据说,他家早买了电视,那种17寸的黑白大电视,说起来就令张小强羡慕不已,对他来说别说电视了,收音机坏了半年了还没换新呢!
尚宁庆应该从他家那17寸黑白大电视上学了一段相声,场景如下:左边的逗哏说观众朋友们你们好,今天我要为朋友们表演节目,表演什么节目来?大家看,我长得这么阔爱,不仅会踢舞,还会唱锅……这会儿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