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鸟儿实在是太不好打了,它们警觉、敏感,它们小心翼翼地生存着,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腾入云宵,令我们鞭长莫及。沮丧之余,我们放弃了练习暗器,转去西湾边上挖泥鳅。
湾水退去后,露出一截松软而腥臭乌黑的淤泥,泥鳅最喜欢生活在这种淤泥里,它们在黑泥里建筑巢穴,在里面生儿育女,温暖而舒适,简直是天堂。它们虽在淤泥中,却并非无迹可寻,在它们巢穴的上方,通常有一只突出泥面上的小眼儿,供它们呼吸。
我哥首先发现了这种特性,于是带我和张天津去挖泥鳅。我们光着脚丫,踩在乌黑滑腻的淤泥里,并排向前走,不放过任何一个气孔。哥哥是挖泥鳅的好手,他顺着小气孔使劲铲下手去,向上一挖,个儿小的泥鳅往往就在他手心的淤泥里钻来钻去,它们浑身布满粘液,顺滑无比,很难捕捉,但哥哥有办法,他并不用力捏住泥鳅,而是小心地甩掉淤泥,只留下泥鳅,将手掌捧起来形成一个碗状容器,这样再滑的泥鳅也无法逃脱了。然后再将它们放入圆口的罐头瓶内。
张天津又胖又笨,给他介绍多次他也学不会,只好全力来挖,挖到泥鳅后吱一声,我或我哥便跑过来帮他捕捉。我们乐此不疲,收获颇丰,不知不觉已捉满了一罐头瓶。
“算了,”我哥说,“不捉了,瓶子里都满了。”
于是我们上岸,洗好脚穿好鞋,擎着瓶子在大街游逛,边走边看那些泥鳅在瓶子里活跃地游动着。走着走着,我哥突然站住了,他说:“我想到一个好法子!”
“什么法子?”张天津问,“干什么?”
“我们有靶子了!”我哥说。不容我们听完,他就神神秘秘地拉着我们在墙角处找了一些被人丢弃的麻绳,他从瓶子里了出一只泥鳅,然后捏紧它,用麻绳在它中间系了一个扣,然后提在手里,那只泥鳅在半空中蜿蜒游动着。
“看,”我哥说,“像这样吊在树枝上,算不算是一个好靶子?”
听到这里,我和张天津会心一笑。毫不迟疑,我们每人取出一只各系好麻绳,将它们挂在西湾岸上的一棵柳树上。悬挂着的泥鳅在挣扎着,但无济于事,它们就像停在树上不会逃走的鸟儿,成了我们最好的靶子。
我们纷纷取出各种飞镖,向属于自己的靶子掷去,练习了好长时间,直到将那只可怜的泥鳅扎得千疮百孔。后来终于腰酸臂疼玩够了。
张天津突发奇想,他找了一根细而笔直的树枝,然后从瓶子里摸出一条大泥鳅,他握紧泥鳅,使他头部朝下,在它的颈部使劲一捏,泥鳅吃痛,张大了嘴巴,张天津瞅准机会,将泥鳅张着的嘴巴向竖直的树枝使劲向下一插,只听“哧”一声响,泥鳅被笔直地穿在了树枝上。
“张天津,”我喊道,“你干嘛!”
“这难道不好玩?”
“这太残忍了,”我说,“它是个泥鳅,是个活物,不是根黄瓜!”
“只是条泥鳅而已,”张天津说,“带火了吗?咱们找个地方烤着吃。”
我看着那只可怜的泥鳅,直挺挺地被穿在树枝上,已经停止了挣扎,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仿佛自己也张着大口被穿在一根木棍上,那条木棍从我口中直贯胸腔,从胯下伸出去,我能感觉到那根木棍的存在。但这时我哥已经从口袋里魔术般地掏出一盒火柴来。
“我有火柴。”他得意地说。然后他们两个一招手,向西湾边上的一个草垛边走去。回头见我呆立不动,我哥对我说:“快走吧,烤泥鳅可好吃了,我吃过一次。”张天津也回过头来说:“胆小鬼!”我禁不住美食的诱惑,也经不住张天津的嘲笑,于是跟他们走去。
在草垛边上,我哥抱了一捆柴火,确切说偷拿了一捆柴火、软草及更多的树枝,我们三个通过西湾之间凸起的那条小路,穿过西湾,到达对岸。在那里,我们找了一个土坡,在土坡下挖了一个洞,塞入一些干草,上面放上柴火,我哥划燃火柴,火苗腾一下着起来了。我哥指挥我们,将所有的泥鳅都穿在树枝上,每人几只在火上烧烤那些它们。
柴火噼啪作响,在火焰上方晃动的泥鳅在死去之前吱吱响着,不知是泥鳅的惨叫还是因为皮肤的收缩。这声音对我是一种煎熬,我突然想到倘若有比我们人类更高级高强壮的动物,是否也会毫不留情地捕捉我们,然后穿起我们放在火上炙烤。想到这里,我一阵心悸。
不管怎么说,我始终未停止转动那些泥鳅,让它们均匀受热。泥鳅慢慢收缩着,香气开始溢出来,弥漫在周围。
“怎么样?”张天津迫不及待地咽着口水问我哥,“差不多了吧,哥哥。”
“就你馋!”我哥批评他道,“等不得一霎么!要是烤个半生不熟的,吃死你这个胖猪。”张天津没有反驳,嘿嘿地傻笑着。
又过了一会儿,我哥感觉到差不多了,放下其他的,手中只留一根,手指触上去试了试,“烫手!”他说。然后,他嘟起嘴巴,呼呼向泥鳅吹去,当热量散发差不多了,才用手指捏起泥鳅,快速撕下一角来放入口中品尝着。
“嗯,很香。”他说,“可以吃了。”
仿佛听到号令一般,我和张天津立刻学着我哥的样子扔下其他泥鳅,只留一支在手中,呼呼吹气,然后大快朵颐起来。眨眼的功夫,三四只烤好的泥鳅顺入我们的肚子。
“好吃。”张天津边吃边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