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斯皱眉。
“我追求的是法律层面整体废除死刑,而不是个别案例的结果。”
罗艺呵呵。
“法律的更改不是一件小事,也许需要很长时间。在废除死刑之前,万一你被人杀害怎么办?根据当地法律行凶者被判死刑,显然有违你的初衷。那样你岂不是死不瞑目?”
“所以你应该尽快进行公证,申明你将原谅杀害自己的凶手。而根据法律的基本精神,既然受害人表示谅解施害人,那么法官也会酌情减轻对施害人的处罚。”
“那样,你进行公证就能挽救一个人避免遭受死刑处罚,难道不好吗?”
尼克斯脸色涨得通红,愤愤然拂袖而去。
见尼克斯狼狈离开,罗艺以为审判不会再出波折了。谁知道法官又问了一次“谁还有话说”,结果还真有人发言。
站出来发言的人声称是肇事者的朋友。
这个人说,肇事者的成长道路没有污点,在担任骑士侍从期间表现优秀。他拿出一张纸递给法官,说这是肇事者朋友、邻居、同学等人的联名请愿书,希望法官能够从轻判罚肇事者。
法官接过请愿书看完后沉吟片刻,向广场上的人说道:“民意不可违。要不在场的民众投票,看大家是否认为应该对被告从轻处罚?”
这时罗艺忍不住了,再次要求发言。
“这世间最大的恶意就是‘慷他人之慨’。”
“刚才那位尼克斯先生如此,现在这位被告的朋友亦是如此。”
“刚才那位尼克斯先生赞同废除死刑,别人被犯罪行为剥夺了生命,或者别人的亲朋好友被剥夺了生命,那位尼克斯先生为了表现自己的善良和人道主义精神,便慷慨地要求废除死刑。”
“但是我要求他去做一个公证,申请‘如果自己被杀害,包括但不限于虐杀,将谅解行凶者’,结果尼克斯先生却愤然离去。”
“很显然,如果行凶者剥夺了尼克斯先生或者尼克斯先生亲朋好友的生命,他却不大愿意谅解行凶者。”
“像尼克斯先生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支持废除死刑呢?其中一个原因在于从小受社会环境潜移默化的影响。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这些人热衷于‘慷他人之慨’。”
“事实上,命案听起来固然很可怕,但是在正常的社会里发生率并不高。一些社会秩序比较稳定的国家,每十万人当中命案发生率往往不足一起。”
“这也就意味着命案在秩序稳定的国家里,与绝大多数普通人毫无关系——绝大多数普通人本人不会遭遇凶杀,亲朋好友也不会遭此噩运。”
“如此一来,大多数普通人其实纯粹是站在旁观者角度,好整以暇地支持废除死刑。”
“正常情况下,凶杀案不会和他们产生任何关联,而支持废除死刑却可以显示他们的善良大度。至于说被害者以及被害者家属的心情,他们哪里会在乎?”
“实际上,对于这种‘慷他人之慨’的最佳应对,就是让他们自己进行公证,表明谅解杀害他们的凶手,让他们求仁得仁。”
“再来说这位肇事者的朋友。”
罗艺指着对方说道:“在请愿书里签名的人,是肇事者的朋友、邻居、同学等。”
“在这些人的眼里,肇事者并无恶行,说不定还慷慨大方、风趣幽默。”
“但问题是,这些请愿者考虑过受害人的感受吗?没有!他们假设过自己或者亲人被肇事者撞死撞伤吗?没有!”
“他们为什么会为肇事者请愿希望能够轻判呢?因为他们是在帮助自己的朋友、邻居或者同学,在他们的认知中,自己在做好事!”
“然而这却是一种极度自私的行为!”
“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比如说被撞死撞伤后家庭陷入困境的受害者,这些请愿者施以援手了吗?”
问出这个问题后,罗艺盯着那个肇事者的朋友,又问了一遍。
“你帮助过那些受害者及家属?”
肇事者的朋友嗫嚅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罗艺见状冷笑一声。
“你们看,这便是典型的慷他人之慨。自己什么都不用付出,却能收获人情。”
接着,罗艺向法官说道:“所以说,让在场的民众投票,看大家是否认为应该对被告从轻处罚,既不公平也不公正。”
“因为,投票的民众并不是当事人。”
法官有些老羞成怒。
“顺应民意难道有错吗?”
万王之王自然不会害怕法官。
罗艺坦然说道:“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在国家出现之前,部落成员在遭受他人的侵害后,他本人、血亲或者部落成员有权对侵害者施以同样的伤害。”
“而国家出现之后,部落成员的这种同态复仇权力逐渐让渡给国家,由国家来行使这种权力。”
“具体到这起案件,肇事者危害公共安全的行为造成了严重后果,而受害人及家属同态复仇的权力因为已经让渡给国家,所以不能私下实施报复。”
“然而是否原谅罪犯本是受害人及家属的权力,关旁人什么事?”
“其他与此案不相干的人,又有什么权力代替受害人及家属原谅肇事者?”
“从法理上讲,民众不应该对是否谅解此案的肇事者进行投票,但可以就此案从另一个角度进行投票。”
法官疑惑地追问:“从哪个角度?”
罗艺似笑非笑地回答:“对法律相应条款本身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