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栏杆上,面对着海面,迎着雨丝,静静的站着,她的长发在微风中飘飞。
夜是寂静的,天空也并非纯黑,它在黑暗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方。
女孩仰着头,那双深不可测的大眼睛就那样大大的张着,她望着那辽阔无垠的天空,似乎想穿透那层黑幕,想看看天尽头究竟是什么。
她的眼神是悲伤的,沉静的,有着不可描绘的东西的存在;这眼神,还充满了幻灭的希望所留下的安宁,是对另一种结局的悲惨接受。孤寂黑暗笼罩下的她,静美的如同一幅被禁锢的油画!
袁清风看呆了……看傻了……过了好一会儿,他缓过神来。
她疯了吗?这么冷的天,还淋着细雨,安心想把自己冻病吗?他想问,但话到嘴边,又把这些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干你何事?
在他每天讲课的案例中,什么样的怪事没有?什么样的怪人他没剖析过?管他活人死人都不会让他惊奇!而现在,自己是怎么啦?
他怔了那么一两秒,他想走进温暖的船舱,但,他的腿还是不受控制的,随着少女站在船舱外。
雨丝扑面,他寒噤着,靠着舱门,他站在那里。
船开了,那少女孤独的伫立在那,浑然不知有个人在注视着他。她的眼光定定的看着海面,嘴角紧闭,眼底有一种专注的迷茫。
那样专注,那样迷茫,凄凉中带着哀怨,悲宛中透着绝望,几乎是悲惨的。
悲惨?
这两个字一经掠过袁清风的脑海,他就不由自主的震动了一下!
他突然的迈开脚步,在还没了解自己的意愿以前,他已经撑着雨伞走到了那少女的身边,他把雨伞举在她头上,然后就停在了那栏杆前了。
“喂,小姐……你?”
他开了口,但自己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你想要说什么?”
出乎他意料之外,那少女竟说话了,而且声音圆润好听,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少女看了他一眼,丝毫没有为他的突然出现而吃惊,而是带着那种心不在焉的,好特别,好特别的那种冷漠。
“我……哦,我……”袁清风是那样惊讶,竟有些不知所措了。“我想……我只是想说,你为什么站在这淋雨!?”
女孩再看了他一眼。
“因为……”她静静的,不疾不徐地说:“我想从这儿跳下去!”
袁清风惊跳了一下,瞪着她。
“你在开玩笑?!”他问。
“随你怎么想!”她安安静静地说。
她的眼神依然带着一种冷漠,一种温柔的冷漠,一种飘逸的冷漠,一种与世无争的冷漠。
袁清风有些不知所措了,这女孩使他紧张。
他伸出手去,尽管细雨会打在他的手臂上,但他还是下意识的把一只手放在栏杆上。万一她真的要跳,他也可以及时的拉住她。他深深地凝视她,想看看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是,他看不出来,那少女的面容庄重而沉静。
袁清风瞪视着眼前那张年轻而充满灵气的脸庞,还没从意外和惊愕中恢复,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女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了,比‘珍珠’还要真啊!
“天地悠悠,宿命使然。”袁清风想了想说:“即便你有一万个理由,但是你——还这样年轻,生命才刚刚开始,为什么要跳下去呢?”
“年轻?”
忽然的,女孩笑了。
“一个渐渐老去的人,怎么可能年轻?”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柔的近乎于喃喃自语:“即使一个人身上,发生了天大的奇迹,但有时人的力量太过渺小,让你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心愿难遂……”
“一个渐渐老去的人?”
袁清风重复着女孩的话,他啼笑皆非的皱了皱眉。
这女孩的神经系统是不是有问题呢?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接不下去了。
可是,他还是要尽量的劝说她:“你知道那水有多深?有多凉吗?知道被淹死的人有多丑,有多难看吗?”他知道女孩子是怕丑的,特别是漂亮的女孩子。
“你听说过一个要死的人,还会怕这些吗?”女孩忽然的又笑了。
他无语!
一阵风吹过,无数的雨丝落下来敲打在雨伞上,他打了个寒噤。
看看女孩,她却神色自若的望着海面。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面色苍白,而眼睛清亮。
“即使人生有天大的憾事,日夜镂刻于心,叫你生不如死,但——却不能不生!”袁清风提了提精神,说:“因为生则尚有希望,死则成为背情怯弱之人。”
“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女孩的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我早已看透了……”她说:“我这一生苦苦支撑,纵然是死,却从未违背诺言。”
看著女孩说的一本正经,神情又似历经沧桑,袁清风真是又费解又困惑。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啊。”袁清风读了一首莫名其妙的词以后,他忽然的也笑了,他说:“这么年轻的你,就看破红尘,这到底算什么?痴情只为无情苦,如果太过执于往事的话,你会坠于心魔。”
袁清风拉了拉她的衣袖。
“我们……还是面对现实,到船舱去避避风雨吧,难道你不怕冷?”
“一个要死的人怎么会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