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州,今河南省西北,新乡卫辉市。
石敬瑭率领着自己的牙兵,自太原南下,从潞州东出太行山,抵达这里。
“石相公,探子来报,前方发现皇帝的行驾!”桑维翰向石敬瑭报告。
石敬瑭眉头一皱:“皇帝?”
“李从珂不会这么着急吧?”新皇帝刚登基,就平跑这么远来迎接自己,有些不可思议。
桑维翰低声道:“恐怕来人不是李从珂。”
皇帝不是李从珂,那会是谁?
“你是说,李从厚?”
桑维翰道:“十拿九稳。”
“李从厚……”石敬瑭口中喃喃念叨着,在桌子前来回踱步:“这倒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桑维翰上前两步,站在石敬瑭踱步路线的中间点,说道:“要我说,也没什么难为的。一不做二不休,提上李从厚的人头,去给李从珂送礼。”
石敬瑭没有答话,又反复走了几趟,说道:“不妥,不妥!李从厚从洛阳逃出,李从珂并没有派兵追杀,要不然李从厚根本逃不到这里。
那么,李从珂为什么不杀李从厚?”
桑维翰是石敬瑭的智囊,但并不代表他的智谋在石敬瑭之上。
听了这样的分析,桑维翰一时也拿不准主意,问道:“难道李从珂还有所顾忌?”
石敬瑭道:“他一定是不想担上弑君的名声,故意将李从厚赶到这里来,让咱们动手。哼,我才不会上他的当。”
桑维翰道:“李从珂打仗是一把好手,什么时候有这等谋略了?要说他这个考哭当上皇帝的人,能想出这个办法来,我是不信的。”
李从厚发兵征伐李从珂,李从珂在难以抵挡之际,在两军阵前大抹眼泪,哭诉自己南征北战的辛苦,赢得了中央军的好感,鼓动中央军跟他一起杀进洛阳城当了皇帝。
这一哭,救了他的命,成就了他的帝也,却也成了他的黑点,被天下英雄所不齿。
大家觉得他的皇帝来得太容易,殊不知日后还有一个人的皇位来得更容易,那个人不是赵玗,而是刘知远。
号称是古往今来,建国最容易的人,没有之一。
石敬瑭想通了其中关节,面色也松缓下来,解释道:“李从珂既然已经入主洛阳,那么洛阳城中的人,为了自己的未来,必然会替他考虑,出谋划策的人肯定不在少数。我看这个办法,十有八九出自冯道的手笔。”
桑维翰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一切也就都解释得通了:“那么相公打算如何应对?”
……
“陛下,前面就是卫州。咱们在这里歇歇脚,等过了卫州,还有二百里就到魏州了!”
魏州,是今天的河北省邯郸市,古代又叫作大名府,也是原魏博军的驻扎地所在。
李从厚虽然是皇帝,却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只见他一副狼狈的样子,瘫坐在地上:“一路从洛阳跑了五百里到这里,快累死我了!”
亲卫说道:“还请陛下再坚持坚持。卫州刺史王弘贽素来忠义,咱们可以到他那里寻求帮助。”
“陛下快看,前面好像是河东军的旗帜!”
李从厚闻言惊坐起,手在眉梢搭了个凉棚,伸着脖子往远处望去,可不就是石敬瑭的河东军么!
李从厚大喜过望,快去快去,石敬瑭是我姐夫,肯定会帮我对付李从珂那个外人的!
亲卫刚准备前去查看,就看到河东军的人马朝着自己这边走来:“石相公莫不是知道了咱们在这里,专门来帮咱们了吧?”
人在绝望的时候,有可能会迸发出惊人的潜力,也可能陷入自我麻醉,智商为零。
李从厚听了亲卫不靠谱的分析,心情愈加美好起来,赶紧让亲卫把自己的依仗竖起来。
这套依仗自从出了洛阳,还从来没有展开过,还是亲卫拼着性命,也要带出来。
只见石敬瑭的人马越走越近,眼看着就要跟自己的依仗撞到一起,依然不减速,也不避让。
亲卫在最后一刻怂了,赶紧收了依仗避开。
别看这一避,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其中的意义却十分重大。
这代表着,君给臣让道。
也就是说石敬瑭压根没有把李从厚给放在眼里。
这样的态度在明白不过了,李从厚的心情也降到了谷底。
河东军的前队冲散了依仗,没有继续前进,反倒是停了下来。
石敬瑭从军中出来,见到李从厚,赶忙上前几步:“这不是从厚么!怎么今日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吃饭了没有?喝水了没有?
快去,好酒好饭取点过来,让我和我家妻弟好好叙叙旧!”
“从厚”,“妻弟”……
哪怕智商是负数的人,都知道这两个称呼代表着什么。
李从厚一颗心已经成了死灰,只觉得天空都变黑暗。生无可恋之下,他只想好好吃一顿饭,然后看能不能到魏州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这一刻,万千委屈涌上心头,李从厚落下两行清泪:“潞王反我,康义诚叛我,孟汉琼叛我,慕容迁也叛我!我拿出我所有的财宝去赏赐他们,他们全都背叛我!长公主说如果在半道上能遇到姐夫,姐夫一定会救我!”
皇帝的姐姐称为长公主,李从厚口中的长公主,指的便是石敬瑭的妻子。
石敬瑭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你先吃饭,吃饱饭后咱们再议。”
李从厚只觉得心酸无比,眼泪流得更畅了。
这时,李从厚的亲卫看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