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升腾,殷如歌泡在洒满栀子花瓣的热水中,双目紧闭回想着方才听到的动静。
青蕊方才所说的三波人,第一波人一共八个,两女六男,只有一位男子身怀功夫。这些人进门时候说的都是梁国话,且多为高雅之词,很多还是官话,想来这些应该是假扮成商人的官家人,为了安全掩人耳目罢了。
联系一星堂送来的消息,近日梁国王子喜塔腊将率使团进京与天盛和谈,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要进京了。梁国与天盛边境时有摩擦,时至今日父亲还在西陲守边呢。如此,若是两国和谈成功也是件好事,父亲说不定就可以回京了。
而那对年轻母子,听口音,青蕊说的没错,应该是允州方向来的。他们行事小心,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而最后一波黑衣人,行走之间几乎听不到脚步声,明显身怀绝技。且他们都佩着剑,气息很弱却微含杀气,应该是杀手一类人物。他们行动谨慎,进了店要了两间房要了酒菜就没什么动静了,也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跟踪她们的不下十来人,功夫并没有这四人高,隐在东边的林子里不知道在等什么。也许是等天黑动手?若是如此,更要养精蓄锐好好对付了。
轻敌,一贯不是她的作风。
摘去了面纱,热气氤氲着殷如歌清丽的面容。她轻轻地阖着的眼,睫羽如同两只静谧的蝴蝶栖息。这张被世人称之为“妖孽”的脸,自打十三岁那年惊艳京都之后,就再也没有在世人面前展露。
说来世上之人真是奇怪,对于极致的美和稀缺的智慧总是在敬畏和欣赏之后升腾出别样的嫉妒和难容来。
尽管如今她已是商界奇才“殷老板”,掌握着天盛王朝几乎三分之一的经济命脉,号令一出天下动,可人们除了对她表面敬畏之外,对她这红眸的难产之女仍旧带着排斥,总是想尽了办法要除掉她。
七岁之前的事情她虽不记得,但七岁之后的事情却历历在目——父亲不出一月便被调任西陲,不月梁国便派兵进攻。加上营中出了细作,父亲便被困在头桥坡下形势危急。所以,当时年仅七岁的她顾不得所谓的隐藏锋芒,星夜赶往头桥坡千里救父——也正因为那件事,她在众人眼中更成了个异类。
之后几乎每年都会在她身上出现一些灾祸,或大或小,家常便饭……
其实殷如歌并没有真的睡着。脚下的屋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正是那对穷苦的母子。殷如歌本来耳力就不错,加上屋子的地板上破了个洞,楼下的声音自然不遗余力全都进了殷如歌的耳朵。
听了一会儿,大抵是那母子在乡间日子原本平静,怎料突然前阵子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杀手意欲杀了她们全家,亏得一好心人出手相救,才九死一生逃了出来。可惜其父母已死,娘俩无人依靠,便想到投靠女子进京赶考的夫君。
“青蕊!”殷如歌忍无可忍,出声唤道。好容易想休息一会儿,楼下却如此闹腾。
青蕊忙应了声,下楼去解决。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那母子大概也哭得累了,才渐渐没了动静。殷如歌这才渐渐松了松眉。
那四个佩剑的杀手似乎出了门。不过,这不是她要关心的。
终于可以享受难得的泡澡时光。
夜色中的崀山只剩剪影。
一辆榆木马车停在半山腰的空地上。一撮篝火,引得周围的野兽都不敢靠近。
篝火边上,一雪衣男子正对着火堆闭目打坐。摇曳的火焰耀着他那张亦纯亦正的脸,眉宇之间似有轩昂之气。
分明只是盘腿而坐,可以山为影,以地为坐,他那浑身散发的高贵气度却只想让人俯首称臣。
如神,不可亵渎。
他的身后立着一名抱剑的侍从,看了看周围一脸疑惑:“公子,前方分明有家客栈,您为何不去客栈休息,却要在这林间露宿?”
正是司徒易峥和绥峰主仆二人。
司徒易峥仍旧闭目,神色间亦显出几分从容淡不断,不如避开耳目。咱们能想到的,人家未必想不到。”
绥峰想了想,“哦”了一声:“也是。只要有人的地方,您就不得安生。仔细想想还不如这山林呢。只是属下担心您的腿疾。”
“无碍,月圆之期尚远。”司徒易峥道。
“天星呢?”良久,司徒易峥睁开眼,便露出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眸子,其中流转的智慧与从容令人忍不住臣服。
绥峰朝边上的榆木马车努了努嘴,语气里有些不满:“他倒是舒坦,一路走一路睡的。”
“能睡是福,”司徒易峥掸了掸身上落下的两片树叶,“那件事就别告诉他了,免得他今后再无安稳觉可睡。以后他便跟着你了,要好好照顾他。这是个好孩子。”
绥峰知道司徒易峥说的是天星父母族人皆亡一事,点点头不再言语。天星也是个可怜人,还这么小就成了孤儿。若是不知道那噩耗,倒还可以自由自在保持他的纯真呢。
忽然想到什么,绥峰才想说话,司徒易峥忽然抬手,示意他噤声。
绥峰这才感觉到,暗处隐了四个人,在四个方位,正慢慢将他们二人包围。
突然,不知是谁一声令下,四人纷纷从四个方位挥剑朝司徒易峥直逼而来,一起手就是让司徒易峥必死的杀招!
而在挥剑之前,他们手中同时挥出的比剑更快的,是四枚淬了剧毒的四星飞镖,无论哪一角扎到人,都会让人立刻中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