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纪的他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立刻对那座荒废的宫殿产生了兴趣。只是那金雀生了翅膀,从墙头很快飞了进去。可奇怪的是,他绕着整个宫殿寻了一圈,都未曾看到那宫殿有任何入口——若不是他不肯气馁,来到金雀飞入宫殿的地方,运气飞将进去发现了有人住过的痕迹,他都快以为是他的错觉。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皇宫里一处禁地。宫里的老人走到那附近都要绕道而行,因为那里本来就是先皇时期的冷宫,传闻关了当年先皇一位绝美的妃子。可惜后来那妃子惨死宫中,从那以后那附近总是在半夜听到女子哀哭之声。久而久之,那地方便成了鬼宫,成了禁地。
当今皇帝登基以后,便命人将那宫门堵上,也算是彻底封死了这个宫殿,废弃成了结结实实的冷宫。
而这些,也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当时年幼的他,大人们还来不及将这个悲惨又哀凄又诡异的故事告诉他,所以当他跟着金雀跃进那宫殿,发现其中竟然暗藏玄机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兴奋了。
他从未想过就在距离他生活那般近的地方,竟然还有一处这样的所在。
但见宫殿中杂草丛生,院落里各处因为风吹雨打年久失修而破败不堪,哪里像是一个皇宫该有的样子?简直比普通人家的院落还要不堪。若非那些曾经灿烂的琉璃瓦还在黄昏的夕阳下闪着淡淡的光泽,真让人以为来错了地方。
那金雀在乱草中一顿扑腾,闹得院子里乌烟瘴气,最后它停在一处枯井边上。希望的余晖透过井口周围的杂草,将金雀的长长的影子投在青灰色的井盖上,又投在另一头井边杂乱的草丛里,稀稀落落得好像是做梦一般。
烟尘微滚,冷风轻扬,吹起那杂草竟带起一阵阵沙沙的声响,透着秋日的冷风,竟给人一种极端萧瑟的感觉。
若不是金雀的羽翎轻轻地动着,他甚至会觉得那不过是他的一个梦——自然了,现在回忆起那个时候的场景,司徒易峥仍旧觉得那是一个梦。若不是今日碰到这奇怪的需要火石来解的来自赢国的独特的毒,他甚至都快要忘记这件事了。
因为那时忽然金雀一惊,井盖竟从里头被人推了一把!一只苍白得仿若没有血色的手忽然出现在井口!
那手当真不像个正常人的,无根手指仿若只剩下皮包骨头了,不仅苍白得没有血色,而且那手指的末端紧紧地扣着井盖的指甲,泛着诡异的黑!
司徒易峥躲在草丛里动都不敢动,宫里的嬷嬷为了让他不再半夜跑出去淘气而讲的各色鬼故事在这个夕阳倏然落山的诡异荒废宫殿里,因为这一只莫名出现的手,一下子全都钻进了他的脑袋里,此起彼伏地在他的耳边响起——红衣女人,黑长头发,吃人的怪物,忽然出现到面前的血眼……等等词汇,因为那一双忽然出现的手而全都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了。
他狠狠地咽了咽口水,紧紧地攥了攥衣角,很想拔腿就跑,却又有些犹豫——这个宫殿根本就没有门,若要出去,便要像来的时候一样用轻功从墙头翻出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势必会惊动这只“鬼”。
然后他忽然想起殷如歌曾经很鄙视地看着怕黑的他,想起殷如歌说过的话——这世上的鬼,多半都是人闹出来的。有时候鬼,比人都有趣得多。
那个时候他年纪虽小,还不太懂小大人一般的殷如歌所言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就是在那一瞬间忽然不那么害怕了。
他盯紧了那只苍白的指甲锋利的手,屏住呼吸,静静地等着那双手接下来的动作。
苍白的带着黑色指甲的手紧紧地攀着井口一侧,然后又一只手搭了上来。
然后司徒易峥便看到了一颗长满了白头发的头,一身现在想起来都满带诡异的红衣。看身形那是个极其瘦弱的女人,慢慢地借力从井里爬出来,动作慢得仿若没有生命一般。
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现,莫说是司徒易峥,就连惊慌地跳到一边的金雀她都没有发现。她出了井,便将井盖重新慢慢地推了回去,从头到尾,旁若无人。
司徒易峥想不明白怎么回事,也不敢动弹。那女人朝着一处贴着封条满是蜘蛛网的宫殿蹒跚而去,并不走门,而是抬起那仿若没有生命的手拉开一扇窗子,露出殿内黑漆漆的一片,然后被她那单薄的身影填满——女人一点一点爬上了窗,虽然费力,却像是有些轻车熟路一般,就这样从窗子如同鬼魅一般爬了进去。
不多时窗子好像是从里面被拉上,司徒易峥这才惊觉,不知何时,天色已经黯下来。
“那这些同火玉又有什么关系?”殷如歌听着司徒易峥的描述,这样的故事仿若在不是皇宫就是各大宅院府邸都可能出现,鬼故事嘛,并没有什么稀松平常。而那所谓人比鬼可怕的话,也的确像是她说的。
但显然,因为这事大抵是发生在她七岁以前,她早就忘记自己同谁说过这话了。
“当时那块火玉,就挂在她的腰间,”司徒易峥道,“她太瘦了,花白的头发,深红的衣裳,那块火玉就挂在她的腰间,随着她的动作晃晃荡荡。当时年纪小,并不觉得那东西稀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