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饭点,学校食堂没有供餐。阿嘉原想在宿舍泡面吃,却没料到大头和李峰铭如此闹腾,只能跑出学校,到校门口章家面店吃了。
囫囵吃了碗面,阿嘉信步所至,走进了大观园,今天周记饼铺没有营业。但是阿嘉心里空荡荡的,就想来看看周伯。一直到走进鸟园,听见屋檐下画眉鸟层层曡曡的宛转鸣声,阿嘉这悬浮半空中的心情才沉淀了下来。
周伯不在屋里,房门照例没锁,阿嘉进了屋子,从琴盒里取出二胡。
窗外阳光洒进屋里,空气中飘散着土壤中水分被蒸发氤氲的气味。阿嘉调匀了气息,右手引弓,琴声响起。只听曲意悠远,岁月静好,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正是一首“闲居吟”。
一首既毕,阿嘉理了理思绪,又略略调了调定音,脑袋里不断反复着一段旋律,那是刚才乐乐奔驰车上播放的小提琴协奏曲,或许是在心底酝酿已久,此时不假思索便拉奏了起来。
那一日,日头浪漫,微风拂面,远山含笑,春水绿波映小桥
年青男女从初相识到相知,封建僵固的传统礼教并没有束缚住两人内心的强烈倾慕。接着,轻巧俏皮悸动欢愉的跳跃节奏,赞颂着纯白无暇千年之恋的开展。然后是依依不舍的告别,千里搭长亭,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阿嘉闭着双眼,失魂落魄地拉奏着。乐曲渐渐进行到小提琴和大提琴的对话,那是别后重逢的恋人先是互诉情衷继而黯然神伤地感慨造化弄人。阿嘉凭着记忆拉奏小提琴的主旋律,忽然耳畔响起大提琴旋律的声音,仔细分辨,竟与记忆中不大相同。
睁眼一看,竟是周伯不知何时进了房里,正坐在八仙桌旁长条板凳上,拿了另一把红木胡琴拉奏出大提琴对奏的旋律。
阿嘉凝神注意,重现记忆中协奏曲中的一切细节。几个小节过后就发现,周伯以二胡来拉奏原是大提琴的旋律,部分虽有不同,但其中缠绵悱恻之意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上周伯无与伦比的伴奏技巧,适时烘托陪衬出主旋律的情绪铺排,让整段乐曲更是刻骨铭心,感人至深。
正是: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再睁开眼时,周伯认真地问他:「你练过这首曲子吗?」
阿嘉摇头:「没有,我连这首曲子叫什么都不知道」
周伯疑问:「所以你没看过这首曲子的乐谱吗?」
阿嘉还是摇头:「我只是在朋友车上听到了这首乐曲,心有所感,就信手拉奏,周伯莫笑。」
「所以你有绝对音感?」
「什么是绝对音感?」
「你以前学过其他乐器吗?」
「从来没有。」
周伯摇摇头,又问:「只是听过乐曲就能拉奏这样了吗?」
「周伯也听过这曲子吗?」
周伯点点头:「自然听过,这曲子叫做“梁祝”,改编自越剧,讲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
梁山伯与祝英台吗?原来如此
阿嘉瞬间入定,只觉魂飞魄散穿越回了那一年,就在钱塘道上,目睹着梁祝的命定相遇,又在红罗山书院外的十八里路上相送着
三载同窗情如海,山伯难舍祝英台,相依相伴送下山,又向钱塘道上来。
想当初,我把书馆上,桃红柳绿好风光,相逢结拜叙乡党,犹如手足一般样,伯父严命难违抗,贤弟接信归心忙,但愿你一路平安,转回乡。
梁兄情意实难忘,亲身送弟下山岗,兄攻书,伯母在家谁奉养?为何不娶一妻房?
一心攻书立志向,书中自有美娇娘,你本书香门第有名望,想必早已订妻房!
一句话问得我无言讲,他怎知我是女红妆,本待把终身事儿对他讲,猛想起临行时父命有三椿,事要三思休鲁莽,话到舌尖暂隐藏。
劳君相送感情深,到此分离欲断魂,一事在心临别问,问梁兄可有意中人?
愚兄生长在贫门,无势无才怎订婚,学业未成名未就,一时那有意中人。
临别依依难分开,含悲忍泪祝英台,心中想说千句话,万望梁兄早早来。
朝思量,暮思量,一别长亭岁月长,卧病书床君知否,满天星斗夜初凉。
楼台相会的**断肠
那一日,钱塘道上送君归,九妹婚姻亲口许,求情特为上门来。
梁兄啊!梁门唯有你单丁子,白发娘亲指望谁?只怪我,英台无福份,梁兄你还是另婚配!
一埸好梦匆匆醒,万丈情丝寸寸灰,从此不到钱塘路,怕见鸳鸯作对飞!
山伯伤心病逝,英台吊唁哭墓,最终殉情化蝶
彩虹万里百花开,蝴蝶双双对对来,地老天荒情不变,梁山伯与祝英台。
情之所至死犹生,千古一恋蝴蝶梦,世俗礼教皆荒谬,唯有真爱是所钟。
再次回神,室内昏暗,四下无人。阿嘉走出大观园,校园里三两成行,就像天上稀落无几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