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就是初八,洪胜坐馆传位的日子。
靓坤陪着太子来到洪胜位于长沙湾的地盘。
长沙湾位于荔枝角和深水埗之间,在填海发展前,原是一个长形的沙滩,因而得名。
洪胜的利润来源比较单一,最大的财源就是鸭寮街跳蚤市场,保护费和地下赌档供养着洪胜坐馆一家和他们的几百名小弟。
作为“自己人”,太子被邀请到洪胜坐馆传位仪式上观礼。——其实邀请的并不是太子,而是太子这个洪兴龙头代表的身份。
靓坤跟着太子,也来到了仪式上,只不过是太子有座位,靓坤只能站在太子身后。
洪胜香堂的装扮和靓坤扎职时大同小异,洪花亭、前中后五祖……
只是供奉的红棍不是红漆木棍,而是一条金漆龙头凤尾棍,棍头棍尾各扎一朵红色绢花。
首先是洪胜前坐馆蒋天宗金盆洗手的仪式,然后是传位。蒋天宗双手把龙头凤尾棍从神台上请下来,蒋天宗的长子、“大荣”蒋光荣跪在神台前,双手接过蒋天宗手中的龙头凤尾棍,表示蒋光荣接任洪胜坐馆的职务。
靓坤注意到,在蒋光荣接棒的这一刻,蒋天宗的次子蒋光亮、三子蒋光翼脸色很不好看,老幺蒋光宙的倒是一脸兴奋。
仪式结束后,去酒楼的路上,靓坤小声问太子道:“咱们这位洪胜老坐馆的四个儿子是一个妈生的吗?怎么还会兄弟不和?”
太子一幅少见多怪的表情看着靓坤,也小声说道:“你没看过粤剧呀?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李元霸他们也是一母同胞,还不是互相残杀?”
靓坤说道:“我看那个大荣相貌堂堂、不怒自威,天生一副坐馆相,他两个弟弟很难斗得过他。”
太子哼了一声,“坐馆相这种东西见仁见智,斗过了才知道。”
……
洪胜坐馆传位仪式之后,就是宴客,宴席摆了三十多桌,蒋天宗直接把一家酒楼整个包下来了。
不止是洪兴,还有一些其他潮州帮体系的社团也派人前来道贺,只是有些社团没收到邀请进去观礼而已,直接到酒楼吃饭就行了。
忠信义的叔父辈李振棠就是其中之一,作为忠信义唯一一个还在江湖上活动的大底,他算是忠信义的代表。
而马交仔的叔父辈、“香港赌王”洪光则是另一种情况——他不仅和洪胜的交情不怎么样,还有不小的矛盾。就连出席今天这个场面,也算的上是不请自来。
马交就是澳门,马交仔就是在香港的澳门人社团。澳门一向被称为“九反之地”,敢打敢拼的马交仔在香港实力强大,和联乐堂(单义)、联英社(联字头)、同新合(同字头)并称为“单、马、联、同”,合称“四大”,是仅次于洪兴、东星、和字头的二流社团。
洪光号称“香港赌王”,一方面是向澳门赌王何鸿生致敬,另一方面则是对自己在赌坛的势力绝对自信,这份自信来自于他的身份——港九麻雀商会主席。
1955年,港英政府准备立法全面禁赌。于是,全港九的麻将馆老板们就成立了“港九麻雀商会”,应对这一危机。蛇无头不行,在没人敢担任商会主席向港英政府争取生存空间的情况下,洪光毛遂自荐,充当带头人,向港英政府开展游说活动。经过他四个月的奔走游说,港英政府于1956年批准麻将馆合法化。一副麻将有144只牌,于是港英政府发出144个麻将馆牌照,洪光名下位于九龙油麻地的洪记麻将馆是香港第一间持牌麻将馆。在当时,还很文雅地把麻将馆称为麻将学校,所以去打麻将也叫“交学费”。
可以说,只要是搞地下赌场的,都是洪光的仇人。洪胜的地下赌场最大,和洪光的矛盾也就最大。
打个形象的比喻,洪光和洪胜的矛盾,就是官妓与私娼的矛盾。一个要照章纳税、遵照政府的各种规矩,但是可以光明正大招揽客人;另一个不用纳税,也不用管政府的各项规定,但是只能偷偷摸摸地搞。双方都觉得,是对方挤压了自己的生存空间。
郭德纲说:“只有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诚哉斯言!
……
酒宴之前,照例是麻将、天九的娱乐时间。
洪胜的这间酒楼持有雀友会牌照,可以公开提供麻将桌、天九桌给客人娱乐,但是主家不能像持有麻将馆牌照一样向客人抽水,也就是“纯娱乐”。
洪光没有选择麻将,而是赌的天九。作陪的是蒋天宗的次子蒋光亮。
赌了没多久,蒋光亮的头上就冒出汗来了,因为洪光的胜率实在恐怖,二十万港币一会儿就从蒋光亮的面前,转移到了洪光的面前。
听了小弟的汇报,蒋光荣来到了洪光身边,说道:“洪爷,您是老前辈,没道理今天我刚当上坐馆,就给我一个下马威吧?”
洪光两眼盯着桌面,没有看牌,而是用指肚感受着牌面,感受得差不多了,伸手翻开牌面,“天杠。”
洪光收完这一局赢的钱,才转头对蒋光荣说道:“开赌就是这样,打开门,就要输得起。输不起的话,干脆就不要玩,免得惹人笑。”
说完,洪光起身离开天九桌,直接离开了。
同桌玩牌的太子和旁边围观的靓坤相视一笑。
洪光作为港九麻雀商会主席,已经脱离了古惑仔的层次,而是有了老板的身份。他的麻将馆开在哪里,他就给哪里的社团交保护费,而不局限于马交仔一家;收了他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