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辆马车慢慢从城门驶出。
车轮的吱呀声,让看守城门的士卒觉得异常刺耳。
总觉得这辆马车根本到不了咸阳,随时会在行驶的途中散架。
本以为车上是装了过重的违禁品,可蹬车查验的士卒下来以后,还久久的对着已经驶离的马车行礼。
逼仄的车厢里,除了王尧还有猴子。
将手里的木简丢给猴子,倚靠下来的王尧长长的叹了口气。
蒙氏的友好,对正在前往咸阳的王尧来说弥足珍贵。
但王尧对这位御史大夫的了解,比对蒙恬还要更少。又想起蒙毅似乎是因杀赵高不成,最后被赵高清算,落得个囚禁被杀的下场。
王尧就觉得自己是不是上了一趟贼船?
还不如像韩归一样,将酒坊的份子当做礼物归还自己来的实在。
用南宫护等人的前程换来了一句口头上的承诺,也不知道是亏了还是赚了。
“哎”。
猴子被这一叹,吓的差点将手中的木简丢掉。
“少爷,要不我还是下去吧?”对两眼看着自己的王尧说完,起身就要钻出,可脑袋刚刚顶开马车的帘幕,脖子上就传来一股向后撕扯的巨力。
咚得一声,又跌坐回来地猴子,只得卖惨苦笑,自认倒霉。
王尧对猴子的第一印象,就是人如其名。
风雪交加的夜晚,一个后世百十来斤的成年男子,就那么骑在马上为自己引路。
那个时候的猴子,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瘦的还不如街边的一条野狗。可这才几年时间,肚子已经像是怀胎七月的妇人。
刚刚要不用上点力气,王尧还真不一定拽的动他。
以前被叫做猴子是容貌上的调侃,现在是因为他快要成精了。
“钱去哪了?”
一句话,猴子不敢再坐,五体投地冲着王尧跪了下去,身子更是抖如糠筛。
王尧不止一次被蒙冲调侃过穷,也不止一次自嘲。这不是跟蒙氏这种庞然大物的对比,而是他真的穷。
这些年,除了南宫雨外可以说就是张宁在养着他。
养着养着,就变成了要养一群人。
王尧做都尉才做了多久?
两千石的俸禄,他就没见过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怎么发。
问了一次,身为郡守的韩归说是同牛石头等人一起发往武安后,王尧也没说什么。
做山贼的家底,跟用胡人首级换来的赏钱,早就败了个精光。
烈酒的份子,就成了王尧唯一的进项。
猴子送了也就送了,因为王尧不止一次的当着众人的面前说过,这本就是给张宁要来的,所以这并不算自作主张。
出了军营,养伤的这些日子里,已经穷的快要将兵器卖掉的王尧突然有一天听猴子说:少爷,咱们有钱......
之后他被带着看到了一箱箱的秦半两跟一匣匣整齐摆放的金子。
睡在钱上的感觉让人踏实。所以昨晚在郡守府过夜的王尧,今早本来是想要在钱上补上一觉再出发前往咸阳。
可心血来潮的王尧在数钱的时候发现,金子少了,铜钱也少了。
“钱去哪了。”
跪着的猴子已经快要后悔死了。
他没想到那么重的东西,有人会天天挨个查验一遍。
他忘了王尧的大戟有多重,那一身铁甲有多沉。
见猴子还是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王尧的心情渐渐变得差了起来。
“你就不能随便编个理由?”
“呼......”猴子长长的吐出口气。
没有侥幸,反而更愧疚了。
“滚蛋吧,就当你的份子没有还给我......”顿了一下,补充道:“师姐。”
谁知刚刚就算是死,也不开口的猴子,此时回道:“是六哥。”
“石头?”王尧惊疑道:“他要用钱,跟我直说就是。往箱子里面塞石头干什么?”
王尧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人羞辱了。
因为牛石头取了五十斤钱财,放了三十斤石块回去。
“石块的大小不一样......”猴子放弃挣扎了。
“所以你们塞进下面,也不管是不是足够整齐?”
猴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啪’的一声脆响。
王尧对捂着后脑勺的猴子又问道:“拿钱干什么去了?青楼?买酒?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恁娘!”
“子钱......”猴子小心翼翼的,轻声说道。
“停车。”
外面一直驾车,也一直在偷听的鹰急忙一拽马缰。
“吁!”
下了马车,王尧不由分说一脚便将猴子踹了出去。
鹰是不想去拦,一是因为他知道这时候越拦,猴子越惨。二是觉得,猴子却是该揍。
吕泽则是不敢。
“谁允许放子钱的?蒙冲我管不了,人家是蒙氏子,其他各军我也管不了,我才只是个都尉。
你去军中送酒之时,可见过我在营中放过子钱?
你是眼瞎了?
你知不知道会害死人的?
你知不知道会家破人亡的?
很缺钱吗?
去抢!杀胡!哪怕是卖些军刺,卖刀,就算事发问罪,我也认了。
偏偏是子钱?
你们是不是想死?
你不是行伍,你知道那些在军中借了钱,又知道自己还不上的士伍会干什么吗?
他们会在战场上求死!
知道吗!
他们在拿命去还债,你知道吗!”
王尧单手将软绵绵的猴子拽起:“放了多少?”
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