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蛮以为姬亶会阻拦到底,不料姬亶少年却轻松答应下来:“当然不会让左射亚为难。”
说着,他发一声号令,那200人缓缓走了过来。姬亶命令他们一个一个从舌面前走过去,让他挨个看个明白。
这么轻松就答应了?舌一愣,来不及做他想,那些人已经走了过来。果真按照姬亶的话,每个人都把脸冲着舌,一个个在他面前慢慢走过去。有几个调皮的还站住原地转个圈给他看。舌抻长脖子,三角眼瞪得碰着了眉毛挨个分辨着。
不是,不是,不是……不多会儿,那200个人就查完了。
没有!舌如坠冰窟,没有亡人!
不可能,姬亶再没有第二个办法藏匿一个大活人了。
舌打着哈哈道:“刚才是本亚眼睛有些昏花没看清楚,旅邠可否让兵士们再走一遍?”
邠众士兵一片哗然,脾气暴躁的已经开始跳脚。两旁殷兵连连喝止,邠众士兵仗着自己地界,理也不理他们,连吵带骂乱了起来。
姬亶一回头,忠叔立刻上前喝止,也就喊了两声,沸水般喧闹的邠众士兵却立刻安静下来,鸦雀无声。姬亶笑容不变,恭敬一拱手:“当然可以。”
于是那200戍卫骂骂咧咧地又走了一遍。姬亶揣着手站在一边,一点不紧张。
他不紧张是因为弃确实不在邠旅军中——想来现在应该是入城了吧?但愿木头可不要出错。
就在舌气急败坏检查邠兵的时候,弃已经进了城。不过不是从西城门进,而是从东边小城门。
邠邑西城门外有泾水,邠人的农田大多在集中在那里,族中的两座公共仓廪也修建在西城,所以西门是四个城门中防备最严的。而东门则不同。
周人近百年来生息繁衍,吸引了不少异姓族落归依投靠。人口一多需求也多,难免要有些买卖交易。于是族长公类便在自己府邸后门与西城门之间设了互市,供众人交易日常所需。城内外每日经西门来往市中的人流颇多,所以这里的盘查没有东门那么严格。
也确实不严,换了邠地装束的弃牵着匹马没引起任何注意就晃进了城。马背上堆着高高的粗葛布,使得弃看上去像是个要去拿布换物的普通农人。
其实那堆鼓鼓囊囊的布匹底下盖着的是牤。为了防止这愣小子突然醒来坏事,巫鸩把他四脚朝下牢牢捆在马背上,顺手还在他嘴里塞了块布防止万一醒了叫唤。弃同情地回头看了一眼马背,这倒霉蛋就算现在醒过来也是动弹不得,得罪巫鸩的下场就是随时被整。
他这一回头,卷筒布帽蹭到了伤口。弃吸溜着凉气小心地将帽檐推了推,脑袋左侧的伤口好歹快结痂了。
这动作引起了弃身边一个男子的注意,他马上凑过来关切地发问:“怎么了?是伤口疼了吗?哎呀我就觉得这冠帽鞋袜一定要穿尺寸合适的,不然仪容有损还走不得远路。我们家兄弟6个虽然衣裳粗鄙些,帽子鞋袜却都是可身衬意的。弃大哥你先忍忍啊,等到了我家让我娘给你找一顶合适的……”
这个叫木头的小子还在呜噜呜啦说个没完,弃突然就理解巫鸩为什么喜欢翻白眼了——他现在就很想翻给木头一个大白眼!怎么没人告诉他这小子是个话痨啊!
一个时辰之前,预警鼓一响起来巫鸩就立刻意识到有问题。众人立刻转向进了一处村邑,当时村中无人,男女老少都下地抢收去了,只有村口那家里留了个怀抱婴儿的妇人看门。巫鸩亮出玉门巫女的身份,想向她买几身邠地服饰。那妇人一见玉门巫女驾临,活像晴天见了天神,又拜又跪殷勤侍奉。
就在大家换衣服的当儿,这个叫木头的周人斥候进了这座土屋的门,这几日他在弃、姬亶和邠邑之间来回奔波,彼此已经都熟悉了。
分两路进城是周族大宗伯给的办法,一方面让姬亶领着大军在西城门大张旗鼓地闹一番,把殷人注意力吸引过去。另一方面让弃他们伪装改扮分两路进城。
只不过到了商量入城细节时,几个人的意见就不太一样了。
六个人一起进城目标就会太大,分头行动又凑不拢。周族大宗伯的意思是让弃改扮城士兵混在邠兵里,其他人从东门走。巫鸩嗤之以鼻,说少打我的人主意。木头摸摸脑袋,只好接着传达。
他说,大宗伯的意思是把牤留在这村子里。话没说完,姬兰就出声反对,她说夫族已经全灭了,无论如何不能再丢下牤。木头一个也得罪不起,只好蹲到一边挠头去了,剩下这几个人自己商量。
不料这几个人自己也商量不成。弃说自己和小五可以扮成父子混进去,巫鸩一个白眼说你想都别想,俩人又吵了半晌。总之,最后除了姬兰母女,剩下的人全都互相忌惮,每人都要求带上个人质。弃争不过巫鸩,最后只好同这个话痨一起进城了。
“我这人吧,生下来就手笨脚笨,稼穑放牧都不行。没少给家里添麻烦。直到遇上了亶公子,我才知道自己还有当斥候的本事。嘿嘿嘿嘿……所以啊,其实我一直跟在你们后面……”
木头喋喋不休,弃牵着马加快脚步。
在木头的絮叨声中,二人已经走进了互市。嘈杂的人声扑面而来,热气里都混合着热闹——牲畜、鲜腥、熟食、陶器……各自待在三排有顶无门的长条房子里。这些统一构筑的房子十分简陋,屋墙以木骨泥砌,上面是茅草扑就的起脊屋顶。每一间都只有三面屋墙,货物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