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易的惊讶货真价实。明说就捅了两刀,可尸体烂成这样哪止两刀?说是被狗嚼了也成。
巫鸩的悲伤也不容置疑,伏在地上且哭且诉:“族长,大巫祝早存死志。为了鬼方,为了助您灭商称王,他……他不惜将自己献祭给了虎神啊。这是他的尸体,虎神慈悲,留给我们发丧大葬。”
庭中聚集了不少人,巫师巫女百夫千夫全都跟了进来。锦席上那一摊烂肉晃得他们眼疼,大巫祝的献身感动得他们心疼,于是争先恐后地哭号着跪了下去,。
可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好糊弄。鬼方易俯下身子,仔细盯着那摊烂肉。
这是大巫祝?那个一直挡在自己前进路上的可恨老头?
他伸手去拽尸体上的碎衣袍,刚拉起来就被巫鸩按住了。
“族长,祭品越贵重,虎神才越欢喜。有大巫祝献身做祭,此次伐商必能大获全胜!”
鬼方易的目光从那摊碎骨烂肉上抽出来,牢牢钉在她的黄铜面具上:“你到底在搞什么?”
“为了让百族相信我们的伐商之心,大巫祝必须如此。”
二人僵持着,鬼方易哼了一声:“是吗……”庭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喧哗盖住了后面的话,喧哗声中一声尖叫格外刺耳:“族长!快躲开!”
没来得及,随着一声非人的嗥叫,离夫人一头撞向鬼方易。咚一闷声,姐弟俩滚在一处。巫鸩被砸飞了了出去,妇纹飞奔上前搂住她:“我来了,别怕……”
话没说完,巫鸩一把抱住她低声交代:“快走,带上牤去找阿琮!”
妇纹抬起头,看到牤挤出人群跑了过来。
另一边,殿上已经乱成一片。
没人敢靠近那对姐弟,离夫人知道自己已是不能活,恨意迸发,血口白牙咬住了鬼方易的喉咙,已经啃出血来。巫鸩摇摇晃晃站起来,一直等到牤护着妇纹退出人群,才拽过一个戍卫的铜矛向前走去。
离夫人意义不明地唔噜着,四肢并用,湿皮绳一般勒住鬼方易,两只手的指甲全抠进了这庶弟的肉里。
拼死之人蛮劲极大,离夫人又是族中权贵、鬼方易的长姐。戍卫们不敢拽,左骨都拽不开。鬼方易背着离夫人东撞西摔,可这女人是打定主意带着他一起死,怎么都不松手。
“砍断她的头!”
众戍卫围着俩人来回转,谁也不敢动手。左骨都举着铜钺比了又比,那俩人摔来滚去,他手抖得瞄不准。
“让开!”
巫鸩推开左骨都,高高举起铜矛冲着离夫人背猛的戳了下去——
——噗的一声,铜矛刺入骨肉的声音。
离夫人是扒在鬼方易背上的,巫鸩用上了所有的力气,誓要把这两个人一起戳透。
这是最好的机会了,鬼方易,和你姐姐一起去死吧!
庭中众人大叫起来。
“族长!”“夫人!”“巫华!”“住手!”
这一片骚乱被高墙挡在了宗庙里,只有一两声格外凄厉的尖叫声随风飘了出来。离宗庙不远的公共墓地一片寂静,死者们并不在意活人们的动静。
但在墓地的边缘,深草掩盖的峭壁下面,却有着另一种轻微的动静。
若干天前,雀巢就是在这里发现了一条挂壁暗道。从墓地钻进这貌似绝壁的山崖缝隙以后,穿过一条不见天日的窄道,会有一条天然台阶一直从城上通到下面的朔水岸边。
此刻,若是墓地里面的死者们还有知觉的话,他们一定会指着这条暗道破口大骂。因为从刚才开始,暗道里一直窸窸窣窣动静不断,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动静。
那东西很快露了头。一个瘦高个的少年悄悄从草里钻出来,探着脑袋四面打量了一圈,又跳了回去。
接着,一座粗口大肚的灰陶大瓮被俩汉子颤巍巍抬了出来。大瓮不重,也就是鬼方人储存粮食那种大小。可俩汉子抬得极其小心,瘦高个少年还胆战心惊地在前面护着。
左边的汉子烦了,踢了少年一脚:“木头你别管瓮,走前面看看有没有戍卫。”
木头哎了一声,蹿出几步又回来:“没事,安全。”
“带路……快!这墓地离宗庙太近了。”牤往宗庙方向看了一眼,抬着瓮一气儿的往反方向走。抬着右边的蓝山紧紧跟着,双臂绷紧小心翼翼地抬着灰瓮。
好在一路上没碰到什么人。上城的人似乎都跑到宗庙去了,黑压压的人群从大门外一直延伸出老远,没人在意这仨人一瓮。
终于进了右骨都府,门口一个人也没有。仨人一进门,阿琮和妇纹就迎了上来。姬亶和石头飞快关上大门,帮着他们把灰瓮抬进了妇纹的屋子里。
灰瓮打开,里面赫然躺着昏迷的草儿。
众人把草儿安置在炕上,牤四下张望:“那个什么大熊呢?他的人呢?仆役呢?”
阿琮笑眯眯地走过来,伸指头把他一戳:“被我哄出去了。我说他们大巫祝要死了,这些个赤鬼人就都赶去宗庙哭去了。”
鬼方大巫祝没有族长的权柄大,在部落中却是精神领袖一样的存在。鬼方人对族长是敬畏,对大巫祝是爱戴居多。所以全都跑去宗庙祈福了。
没有外人了。待草儿安置好,妇纹和幽请这夫妻俩到西厢去坐。姬亶自动带着其他人把守在大门外。
“多谢二位。”妇纹敛容正襟,对着牤和阿琮行了个肃拜大礼。
牤直挠头,阿琮扶起她笑着打趣:“我们两公母算是捞着了,居然受了殷商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