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底,苦寒的塞北地区也彻底返青了,进通在毗沙天王寺北约7、8里之处,也就是木塔山下,发现了建瑭所说的温泉。土层很厚,土壤是稀松的沙壤土,渗水很好,有利于藤蔓向下生长。
浑水河在这里转了弯,折向西北方向,最终与桑干河汇合。地势略微向南倾斜,山上的热泉水流淌下来,汇入浑河水,使这一小片区域土壤始终温暖,即使是冬季也不会落雪结冰。
这让进通孕育已久的计划又开始萌芽,自从遇到鞑靼美少女呼兰,他的心似乎膨胀起来了,他渴望得到荣耀和赞美,也开始厌倦无所事事,游荡四野的日子。
“阿耶,木塔山下的地是我们的么?”进通问养父。
恪用哈哈大笑起来,对于严峻的王家三郎,这样的开怀大笑可不多见,恪用说道:“儿啊,神武川的任何地方,都是我们的。”
进通感到了巨大的幸福,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想到,一个家族可以拥有一眼看不到边的土地。他也感到了巨大的痛苦,因为他一个人,是无法耕种这么广大的土地的。
当晚,他又来到木塔下的小庙,坐在老僧对面的蒲团上,一言不发。老僧双目微合,敲着木鱼,轻轻念着不知名的经文,并不看对面的童子。
进通静静的坐着,也不说话,一直到对面的老僧寂静无声,进通才问道:“弟子愚鲁,有一事不明,向大师请教。”
老僧没有说话,只是放下木槌,示意进通请说。
进通说道:“我想做一件事,可是我人小力弱,一个人是万万做不成的,如何能让更多的人帮助我呐?”
老僧缓缓睁开眼睛,嘶哑着说道:“佛说放下我执,利益众生,方得大自在。如果你做的事情,只是为了你自己,是不会有人追随你的;如果你能惠及他人,自然会有很多人和你站在一起。”
进通默默点点头。
第二天,进通又问父亲:“阿爸,新城闹过疫病么?”
这次恪用不再笑了,他严肃的说道:“当然闹过,几乎每隔2、3年,到了春天就会闹疫病,一传十、十传百,有时候要死几百人。。。我们沙陀人杀业太重,这怕是神佛对我们的惩罚。”
进通说道:“如果我们把新城的粪便清理出去,也许神佛对我们的惩罚就会小一些。我听风谷山驿的吏员说过,人畜便溺最是肮脏,也最容易激发时疫,清理干净了就好了,我们应该把城内的腌臜物清出城外。”
独眼龙老爹不由得沉吟起来,良久才说道:“如果是这样,倒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只是新城建城40年了,人畜便溺年深日久,马踏车轧,有的都结成了硬壳,铲除净尽谈何容易?现在正值春耕,修建宗祠尚且抽不出人手,哪有人手干这个。”
进通说道:“大人不必担忧,这些事情交给小儿就是了,我不用府衙的人口钱粮,只要大人给我提供车30辆,铁耒锹镢就可以了,我能把新城清理干净。”
嗯?!恪用看着这个顽劣的儿子,独眼中发出惊异的光芒。
进通的马还没到神武镇,就被一群萨葛部小儿围住了,为首的是阿噔啜和臬捩鸡。他们和建瑭年岁差不多,十分强壮,后面还跟着他们的小伙伴,安休休、郭绍古、康延孝和不到5岁的邈吉烈。
进通没有下马,随时准备逃跑,他大声说道:“慢来!慢来!我不是来寻衅的,我是来和你们做生意的!”
臬捩鸡大笑道:“这南蛮儿失心疯了,和我们做生意?!揍他!”
“15文!每。。。人15文!!”进通涨红了脸,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阿噔啜一伸手,拦住攘臂上前的一众童子,凶神恶煞的看着进通,喝道:“什么15文?说!说的不对,叫你来得去不得!”
进通这才心里一松,尽量简短的说道:“我要清理新城满城的粪便,谁给我干活,拉到木塔山下浑河畔,我就给钱,1车粪15文,人人有份!”
哇。。。萨葛童子们心里一震。
在沙陀三部中,萨葛部最穷苦,春天就更艰难。新城别的不多,上万人口,加上比人更多的牲畜,这得多少粪便,1车15文啊,这可是一笔大钱。
阿噔啜沉吟良久,说道:“你敢下马,我就信你!”
进通狡猾的笑了,跳下马,从鞍袋里摸出沉重的钱串,说道:“我不仅下马,还要先付给你们一缗钱,你们尽可以拿钱走路。。。不过要想挣更多的钱,就得到新城来。”
臬棙鸡一把抢过进通手里的1缗钱,仔细查看,这是真真正正的开元通宝,不是那些杂铜铁钱,这南蛮儿说的是真的!
进通大笑起来,跳上马匹,一驳马头,大声说道:“想挣钱的,明日到新城牙门之前,听我的计较便是。”
一催马,一溜烟的回新城了。
进通要感谢建瑭大兄,卧羊场山下分得的那一对熊掌,在新城军市上居然卖出了8缗钱!在雁北地区,黑瞎子不算什么金贵东西,熊掌最多也就卖3缗钱。但是这对熊掌太肥大了,让一个汉商动了心,给了足足8缗钱!
这在太原市、洛阳市、长安市,绝对算宝贝,会引来王公贵族的争抢,8缗钱算什么。
但是这8缗钱却让进通一下子成为了财主,即可以收买存璋,也可以收买萨葛部的顽劣家伙,进而让整个沙陀三部小儿为他所用。
利益众生很难,把钱让沙陀小儿挣走却不难。
清理新城积粪是利益众生,父亲没有理由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