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山,这个小镇位于越南宁平省与河南省的交界处,往北去不到一百公里就是升龙了。
涧山本来驻扎着黎朝的一支军队,但现在,整个涧山已经被西山军占领了,四处都是打着红底黄日旗帜,身穿扎甲,头戴笠盔的西山军士兵。
黄冯义,黎朝的山南镇守,统帅涧山这两千士兵的主帅,现在正满脸是血的跪在地上。
他的面前坐着一个穿着山纹甲,头戴凤翅盔的瘦高男子,正是光中皇帝阮惠。
“汝本越人,为何为虎作伥,你真当那北寇是来保黎朝天子的?
我听闻北寇总督将那黎维祁视为奴仆,要他日日前去参拜,此等丢尽我大越颜面之人,如何做得我大越之皇帝?”
阮惠叹了口气,从座位上走了下来,他轻轻的将黄冯义从地上扶起来,和颜瑞色的劝道。
黄冯义一想起升龙城传来的消息脸色就是一黯,堂堂越人天子,在北朝总督面前形同奴仆,所有的黎朝宗室大臣都觉得面上无光。
“我欲重兴大越,公肯助我否?”眼看火候差不多了,阮惠拉着黄冯义的双手,‘真切’的看着他说道。
“败军之将,愿听陛下之调遣!”黄冯义只是稍微的犹豫了一下,立即就对着阮惠双膝跪下口称陛下。
本来他这种跟西山军争来斗去七八年的北越人,是不会这么快投降出身南越之阮惠的。
但只怪孙士毅做的太狠了,把北越人领袖黎维祁的威信都快灭光了,两下对比之下,黄冯义当然会选择靠向同为越人阮惠。
“北寇在升龙城外设河洄、玉洄两营,与升龙城互成犄角之势,河洄人少,仅有清兵千五,玉洄人多尚有寇六千,民夫两万余,陛下若要与北寇决战,当先拔掉河洄、玉洄两营垒。
河洄营越人镇守官乃是在下从弟,我先去晓以大义,其必然来归,待到事成,请陛下立即引军突袭,里应外合,当可迫降河洄之北寇,随后猛攻玉洄,旦夕可下,如此那孙士毅就只能困守升龙了。”
才擦干脸上的血迹,刚投降的黄冯义就献上了一条毒计。
孙士毅现在手下的一万八千人是分三个地方驻扎的,主力一万人左右,包括刚到的云南绿营,驻扎在升龙城。
升龙城左的河洄营由一员副将统带,六千人中,清军只有一千五百,其余全是越南人。
升龙城右的玉洄营全是清军,全军六千人,由广西右江镇总兵尚维昇统带。
河洄与玉洄两营是清军在升龙城外最重要的营垒,一旦被攻陷,升龙城的清军就是瓮中之鳖了。
阮惠当下大喜,随即眉头又一皱,“此去河洄,路上必定有不少北寇之斥候,我军人多,恐怕不能保密!”
黄冯义双手一拱,“北寇以为陛下已然胆寒,早晚必去升龙请降,故而防守松懈,就算有三五斥候,在下请为大军先锋,为陛下清除之!”
阮惠丝毫不摆皇帝的架势,对着黄冯义一拱手。
“如此就拜托将军了,请驱逐北寇,救民于水火中!”
身后的阮文雪上前一步,正要开口,阮惠把手一伸,拦住了阮文雪。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黄将军乃是一位真正的越人,必不负我!”
黄冯义有些感动了看了阮惠一眼,如此信任一个刚投降的降将,足见心胸之广阔,当下也不说话,只是双膝下跪,大礼参拜了阮惠一下,转身就出门了。
看着黄冯义走远,阮惠立即挥手让身边的內官,把帐外的军将都叫进来。
等到军将到齐后,阮惠大声喝道:“诸位将军,吩咐下去,杀猪宰羊,咱们今天就把年过了!
明日寅时开拔,此地偏僻,饭食粗陋,告诉士兵们,我们开春节(越南节日,正月初七)就在升龙城内过,到时候双倍犒赏于他们!”
身后的阮文雪脸色一怔,因为阮惠刚才与黄冯义约定的是两日后出发,等黄冯义与其从弟商议好后,再去迫降河洄营清军的。
1789年,农历乙酉年正月初五,独柱寺的清军正在狂吃海喝,连两广总督孙士毅以六十八岁的高龄,都喝了两大碗酒,就更别提其他人了。
而在升龙左近的河洄营,一千五百清军被收缴了武器,仅着单衣捆在营地中哭嚎。
因为大小军官都去升龙城吃喝去了,营中的最高军官仅仅是几个把总,当营中的黎朝士兵突然翻脸,配合着西山军将他们围在营垒中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人组织起了有效的反抗。
离着河洄营三十里的玉洄营中,守营的左右江镇左营都司梁春,正骂骂咧咧的就着点炒黄豆喝闷酒。
这几日总督大人宴请诸将,把总以上的军官都有资格去,但大营总得有人留守吧,偏偏梁都司手气背,抓阄抓到他留守营地。
一想到自己的同僚们在暖和和的大厅中,吃着山珍海味,喝着琼浆玉液,人人身边还有黎朝王宫的宫女作陪,梁都司就恨不得把桌子上的浊酒和黄豆,全扔到营垒旁边的河里去。
军官们都不在,连他这唯一的都司也在生闷气不想管事,底下的士兵那就更是放飞自我了,喝酒的,搏戏的,玉洄营周围的越南人被他们抢光了,于是很多兵丁三五成群的跑到十几里外去抢掠。
“砰!”梁都司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炮声?
有些不胜酒力的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刚要招呼门口的亲兵去问。
“砰!砰!砰!”更加密集的炮火声就响起了,一颗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