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时节,各处官道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群正是最忙碌的时候,因为快过年了!异乡客纷纷满怀期待的踏上回家的路,虽然那里等待自己的可能未必是心之所愿,所喜,但因为是“家”,仍旧让他们脸上浮现着同样的憧憬和向往!
有家诚然是一种非常大的幸福,就算家未必可以让每个成员都感到幸福!
因为“家”本并不该只是个单纯的容身之地,而是可以让人感到舒服温馨,安逸的所在。可即便如此,家却也不一定只是家,因为可能会突然出现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侵扰。
可现在,无论是哪样的家,对于舒韵颖来说,似乎都不存在了!
顶着大雪纷飞,趟过枯枝败叶。时而冰天雪地,又见苍松迎风。
当众和正觉一场厮杀之后,舒韵颖或许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再回到师门了。俯仰天地,他发现自己现在居然连个可以去寻求存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实话实说,虽然并未特别认真的思考过,但舒韵颖对自己这种人迟早会面对众叛亲离,倒是一点也不会觉得意外!
在这个世界上,对人来说生存和生活之间的区别,远比可能想到的更大,更多。而或者和存在之间,更加是天壤之别一样。
一路由北向南,几乎是笔直的穿越数千里之遥。无论景色,还是人情,都时常瞬息万变一般。
温柔从没见过丈夫如此低落郁闷的时候,可发生了什么她总还是知道的,因此也明白那的确已经成了无解的死局。
“欺师灭祖”在人世间无论是哪,都可以算是最重,最难以得到谅解的大罪了。原因不重要,结果也不重要,只要是被冠以这样的罪名,这个人从此便有足够的理由遭受千夫所指,没有人接受他任何辩解。
而事实上,舒韵颖心里也很意外!他能体谅正觉心中积聚了百余年的纠结和愁闷,愤怒和怨怼,但这一切似乎都不足以让他如此不计代价,不顾后果。
但此时此刻,舒韵颖却想不到任何理由可以让他真的做到这样的程度。难道是因为对自己的忌惮?因为他觉得自己会与他心底里最怀疑、痛恨,最具敌意的势力成为一路?或者仅仅只是因为实在忍不住了,不得不找个出口去泄愤?
不!舒韵颖不相信!即便这一切理由对别人,对很多人都可能成立,可绝不包括正觉。
“梓川城”,这里是恒国和桑国之间交界处一个比较偏远的小县城,曾经多年,他每年会在此和两个哥哥短暂相聚数日。而那些日子,尤其是那些日子中的感受,如今他知道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再也不可能重现了。
当年舒展就是为了和弟弟每年数日的相聚,就近买下了县城中的一座小宅子。多年过去了,如今宅院已经明显很久没有人打理过,蔓草丛生,房屋破败。
四灵忙活了好一通,才算收拾得起码暂时能住人了。毕竟如今这种时候,也不用去考虑什么条件。
温柔从始至终也没追问过丈夫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毫无意义,从师父突然跑来让自己去跟丈夫远行,就已经说明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同时,她也没试图去安慰丈夫,因为对于有些人,“安慰”丝毫起不到任何舒缓心情的作用,甚至还会像是刻意往伤口上撒盐一样,无端增加其痛苦!很不巧,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就是这样的人!
梓川城即便作为县城也是比较小的了,而且依山而建,地处热带,四季不算分明,早晚温度差异有些大。不过总体来讲,还是挺适合人居住的。
但显而易见,舒韵颖可不是因为无处可去才会来此的,哪怕现在他的确也可以说是无处可去了……
休息数日,舒韵颖情绪始终很低落!他心里不痛快并不奇怪,但更多是他觉得自己遭遇的一切都太无妄了。
如果用所谓公理大义说是非,无论如何你毕竟活在这个时代,他自觉倒也能认命。
但两千多年前,一百多年前的事,今天却非要自己去面对烂摊子,给那帮老东西收拾残局,他心里实在很不情愿!
而他如今回梓川城显然也不会是为了想定居,而是想找机会回一趟谪仙陵,去问问三位老师一些事。
可渐渐的,日子过去几天,心情稍微平静下来了,舒韵颖不由得暗暗感到眼下这个局面或许也不算坏,起码对自己来说。
没错,发生了一些事让他相信命运不能逃避,问题只有去面对。但为什么?因为心里有太多无法割舍的东西。可现在,妻子就在身边,自己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晚上,小院虽然不算大,但周围景致颇不俗套,房后的一座清波湖,到了晚上月光倾泻,群星倒映。虽然感到些微凉,但还是挺舒服的!
舒韵颖斜倚软榻,妻子轻轻偎在怀里。这对他原本是心里所向往的生活,但如今的世道,却并没给他去知足长乐的机会!
“柔儿……”
“嗯?”
好一会没听到丈夫说什么,温柔疑问:“怎么了?”
“没什么,还是想叫叫你,听听你的声音。”
感同身受哪有说来简单?就算是共同的经历,也不代表同样经历中也可以处于同一位置。所以温柔知道丈夫心中苦楚,但原因却并非她自以为所知。
半晌,舒韵颖幽幽问:“柔儿!如果我们一起走的远远地,去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好好生活,再也不理这世上的纷纷扰扰,好吗?”
温柔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