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南北说。
又是一阵沉默。
他忽然伸手递过来一个塑料袋。
她吓了一跳,向后闪了闪,歪头看他。
“创可贴。”他目视前方。
她接住,说了声谢谢。
十字路口遇上红灯,他们站在一起。
他的手机响了,很low的铃声,幸好声音调的不大。
绿灯亮,他边走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接通,和对方说起话来。她瞟了眼,他手里拿的还是之前在金泰和看到的那个老年机。
“全哥,你跟我爷爷说一声,我马上就回去,别让他在外面等。”他忽然伸出胳膊,挡在南北身前。
南北还来不及反应,一辆电动车忽一下从她面前冲了过去,一秒,两秒,她的心开始剧烈地跳起来。
他和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声谢谢,把手机揣兜里。他转头看着脸色发白的南北,低声问:“没事吧?”
她赶紧摇头,加快步子,跟着他走上人行道。
前面不远就是木子住的小区,南北提议在这儿等木子他们。顾锡东点头同意,指了指路边的行道树,“站那儿吧。”
他们一起走到树下,站在摆着饮料和冰棍的摊位旁边。
摊主是一个中年大叔,他一边看摊儿一边随着手机音乐摇头晃脑地跳着广场舞。
因为动作夸张滑稽,路过的人不免会被吸引过来,有人给他拍照,有人会买瓶饮料或是冰棍支持下跳舞大叔的事业,大叔也特别享受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时不时地摆出一个pose惹人发笑。
“你想喝水吗?”他问。
南北的确有点口渴,但她今天出门太匆忙,没带钱也没带手机,她看着推车上花花绿绿的饮料瓶,缓缓摇头,“不了。”
他看看她,眼里轻闪过一道光,他示意南北稍等,然后走到摊位前,拿起一瓶冰红茶,掏出零钱递给跳舞大叔。
他回来把冰红茶递给南北。
南北迟疑了一下,还是像之前接创可贴一样把饮料拿在手里。
她没有立刻拧开盖子,而是把瓶子在手里转了几转,忽然抬头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树影下的少年眉目分明,寸头干练利落,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他的眼睛很好看,尤其是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几乎从他的眼睛里找不到眼白。黑得浓郁,却又让人难以捉摸。
他看着南北,片刻后,回答:“没觉得。”
南北拧着眉头,举起手里的创可贴和冰红茶,“那这是什么?”
他没说话。
广场舞的音乐欢快地唱着,愈发显得他安静如素。
南北说完就后悔了,她现在除了尴尬,还有点生气。
不,是真的生气了。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吗,在学校的时候你总是板着脸,冷冰冰的不理人,你知不知道,作为和你朝夕相处的同桌,每天被你排斥和冷落的滋味有多难受吗?如果你一直那样讨厌我,我不会说什么,但你现在为什么变了?你是不是和他们一样,觉得我……”
因为说话语速太快牵拉到嘴角的伤口,那阵忽视不掉的痛楚让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非常重要的问题。
她猛地顿住,眼睛里不停变幻着各种情绪,她抿着嘴,瞪着与她隔着半臂远的顾锡东。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她终于说出来了。
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相遇到此时此刻他站在路边被自己揪着质问,似乎每一次,他们之间每一次的相遇,都让他看到最狼狈不堪的自己。
在他面前,她像个没穿衣服的婴儿一样,根本没有秘密可言。他见过她发病时的悲惨,见过她遭逢家庭变故时的歇斯底里,见过她考砸后强装坚强的样子,而他每一次出人意料地靠近她,关心她,也都是她遭受打击以后。
她低下头,看着塑料袋里的创可贴。
忽然就觉得自己变得又卑微又可怜了,可就在十几秒钟以前,她还没有这个想法,她只是觉得自己运气太差,遇到了很多同龄人都会遇到的问题,糟糕的人生,崩碎的家庭,而与她有着相似经历的人里面,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可就在她故作坚强,把眼泪偷偷藏起来的时候,是他,是他用这些多余的、没有用的举动改变了这一切。
面对她的诘问,他仍旧沉默。
是哦,无话可说。
像他这样冷漠如冰的人,能做到主动这一步,已经够难为他了。
可她从来不需要他的可怜和施舍。
“还给你!”不知哪儿来的一股气,促使她做出接下来的举动。
非常不礼貌。
她把手里的创可贴和饮料扔给顾锡东,转身跑了。
顾锡东没有动,他看着远处飞速消逝的背影,慢慢绷紧嘴唇。
张朝阳和木子边走边热烈探讨辣条在他们这一代人中间长盛不衰的秘密,到了马路对面,发现只有顾锡东一个人站在树下。
“北北呢?”木子四处张望。
“走了。”顾锡东说。
“走了?她怎么不等我们?”木子诧异地问。
顾锡东没说话。
张朝阳是个极有眼力见儿的,一看情势不对,赶紧推了木子一把,“估计累了吧,她不是嘴……那个……不太舒服吗,你快回去看看她吧。”
“哦。”木子把手里没吃完的辣条塞给张朝阳,“给你了。”
张朝阳嘴都已经辣肿了,“我吃不了……”
“我妈不让我吃辣条!走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