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府衙,王丰躲在屏风后面静听。王知府、张府丞、台州兵马都监(步军)于畏等人轮番上阵,与水师海防营的黄都监讨论出海剿灭海盗之事。然而说了大半天,黄都监却始终不松口,一口咬定海防营战船损毁严重,不能出海。
王父渐渐不耐烦了,厉声道:“海盗侵扰渔民,若不早日剿除,本官身为知府自然难辞其咎,但你身为海防营都监却也脱不了干系。你们的战船分明大多都还完好,为何就不能出海作战?”
黄都监骄横地道:“王知府是清贵的进士官儿,一天都没有在海上待过吧!海上的情况你不懂,就算风和日丽那也还有三尺浪,若是船只情况不好,很轻易就会船覆人亡。本将身为海防营都监,官职虽然不高,但却要为麾下儿郎们的性命负责。便是战船有一点损坏,在没有修理好之前都不能出海!
王父怒道:“你食朝廷俸禄,就是这么为朝廷办事的?身为军人,守土有责,岂能坐视百姓被海盗劫掠杀害!你的良心不痛吗?”
黄都监冷笑道:“王知府,说到底我海防营虽然驻扎在台州,但却是隶属于水师,该不该出战,什么时候出战轮不到你管!我这几天都来府衙听你唠叨那是给你面子,你要再这么质问我,我可扭头就走了!再说了,海盗要劫掠渔村,他总得上岸吧,上了岸可就不归我海防营管了。你要发火也别冲我!”
步军兵马都监于畏闻言大怒,拍着桌子道:“姓黄的,你什么意思?本将手中没有海船,如何能抵御海盗?难道你叫本将踏浪而行么!对不起,本将麾下儿郎不是天兵天将,办不到!”
众人一通大吵,黄都监首先气哼哼地走了。
就听王知府长叹了一声,对张府丞和于都监道:“海防营还是拒不出战,这该怎么办?”
张府丞道:“那黄都监无非是要钱,不如我们想想办法,筹点钱给他。”
王知府道:“台州本就不富庶,今年到现在为止已经遭了四次台风,百姓生活困苦,钱粮不但征收不全,还得倒贴一些去赈灾。如今连修缮后衙的钱都还是本府垫的,你叫本府从哪儿去筹钱给他?”
张府丞叹道:“可是除了筹钱给他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若等朝廷拨款修缮战船,沿海恐怕早就被海盗糟蹋的不成样子了。唯今之计,若不动用库银,那就只有向富户募捐了。”
王父闻言,道:“库银是要上交朝廷的,岂能私自动用?若是动了,恐怕我们这几颗脑袋迟早就要被朝廷摘了。看来也只好向富户们募捐了。你这就向城中各乡绅大贾们下帖子,就说明日本府设宴招待他们。此外,于都监,如今海防营靠不住,这抵御海盗之事还是得你多费心啊!”
于都监为难地道:“知府大人,不是末将推脱。末将虽名为都监,纠合各县兵马也能有三五千人,但其中实则只有五百府兵可堪一战,其余都是乡兵。撒到台州近千里海岸上去,根本就全无用处,只能实行重点布防,不使海盗深入内陆而已,想要尽数护住沿海所有渔村是不可能的。最好的办法还是海防营出击,御敌于大海之上。”
王父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此事很难,但黄都监那里……,恐怕我们就算筹足了钱也指望不上了。如今我们只有你这一支兵马可用了。沿海渔民其实都很彪悍勇敢,只是慑于海盗强横,这才不敢反抗而已。本府相信,只要官府的兵马一到,渔民们知道有了后盾,一定能团结起来,奋而反抗的。军民一心,我就不信海盗还能猖獗多久!”
于都监闻言,只得领命而去。
王父又与张府丞商议了一会儿明天宴请城中富户的事,随后张府丞也告辞去了。
大堂中顿时安静了下来,王丰在屏风后面听王父对着地图长吁短叹,忍不住走了出来,问王父道:“这些海盗是以前就有的,还是爹上任之后才冒出来的?”
王父看了王丰一眼,道:“沿海地区都有海盗,杭州、宁波、台州、福州、泉州等地最为猖獗,故而朝廷在江南东道专设了一位水师总兵执掌海防之事,各府又设置了一个海防营,各有二三千名军兵,各类船只近百艘。这些年来有水师镇压着,海盗们已经少了很多了,有也只敢在海上劫掠商船渔民,鲜有上岸劫掠的。今年台风屡发,商船较少,或许是海盗们在岛上活不下去了,因此才铤而走险上岸的吧!可惜偏偏这个黄都监拒不出战,这可就让为父坐蜡了!”
王丰道:“海盗上岸劫掠,若不能及时剿除,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王父沉默了片刻,道:“半年前宁波知府就是因为防御海盗不力,被水师推卸责任,诬陷他侵吞军饷,与海盗勾结,残戮百姓,结果被抄了家。宁波知府和他两个儿子被水师的官兵抓进大牢,死的不明不白。他的妻女则不知所踪了。”
王丰闻言,嘴巴一抿,道:“这么说,反倒是海防营的人有可能在与海盗勾结?”
王父摇头道:“那倒或许不至于!只不过有时候故意放松防御,放任海盗上岸,逼得地方府县的官吏向他们低头罢了。”
王丰道:“他们也太猖狂了吧!难道就没有弹劾他们?”
王父叹道:“若是以前张老相公在的时候,他们自然是不敢这么大胆的。但如今蔡相公当权,据说他私下里居然主动向各州刺史,各道巡察使,各府州的知府知州们索贿,给了钱的就是自己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