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了,他找露生,准没有好事。

金世安反射性地起身去拦,哪里拦得住,金忠明带来的人七手八脚冲进后院,露生被他们架出来,摔在地上。

金忠明不咸不淡道:“下贱东西,你倒很会调三斡四。这些话是不是你教他的?”

金世安的脸黄了。

露生沉静地起身跪下,先磕了三个头:“老太爷圣明,什么事也瞒不过您。”

金忠明一腔怒气都被勾动起来,伸手抓起茶盏朝露生脸上掷去。世安连忙伸手去护,早被人按在椅子上。露生亦不避不让,茶盏重重砸在他额角,登时血流如注。

金忠明犹未解恨,拐杖雨点一样没头没脑向露生头上身上一阵乱打,金世安被两旁人死死按着,动弹不得,只是大声喊:“爷爷!别打了!别打了!”

露生看他一眼,柔声道:“少爷不必为我求情,打死我也是应当。”他膝行两步,挪到金忠明眼前,“太爷先别动怒,有句话容我禀明,再打死我也无怨。”

金忠明怎容他说话,露生的嘴角立刻又吃了一杖。

露生受了一杖,两手握住杖头,抿去嘴角的鲜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太爷要杀我剐我,我无不从命。只求太爷听我说完。”

金忠明含怒道:“你说!你说!”

露生望望世安,又看金忠明:“金家现在大难临头,其实说到底,无非是为着‘势大’二字。”他又俯身去磕头,“说句犯上的话,旁人眼里未必就有太爷,只看着少爷的脸色行事。他若是娶了豪门千金,更成了蒋公的心头刺,上有雷霆,岂是秦金两家联姻可以自保?”

金忠明冷笑道:“这些话刚才他说过了,你不必再来说一遍。”

露生缓缓道:“太爷可曾想过,为何蒋公半年里没动金家分毫?”他抬起脸,“是为了少爷疯病的事情传遍了南京城。大家都以为金家塌了,所以一时没有动作,如果这个时候把秦小姐娶进来,不仅疯病的事情一概抵消,上面更要起疑心,是以为咱们两家有什么谋划——不然谁肯把好好的女儿嫁给傻子?”

这话很近情理,不仅金世安听住了,连金忠明也怔了片刻。

露生垂下眼:“我求太爷三件事,这都是少爷过去跟我提过的——一是缓些日子,想办法出了军火,这是祸根,留不得;二是撤几家厂子,放出话去,只说给少爷治病;三是近年内不要再给少爷提亲,哪怕外面说他养着我,贪恋戏子不肯成亲——这话是丑话,可也是金家保命的话。太爷只细想去!”

金世安两眼充血,露生只用眼神止住他,不教他说话。两人都看金忠明,金忠明将拐杖从左手递到右手,又递回来,显然他还在生气,可露生的话也的确触动了他。

金忠明如何不懂?他的孙子是太能干了,一举一动都引人侧目,连张静江也说他孙子是守业良才。白露生说得没错,现在联姻不是明智之举,韬光养晦才是上策。若能让旁人以为金世安傻了,这一家里,老的力不从心,小的又疯着,或许还能再拖延几年。这几年时间,可以缓出许多办法,如鼠搬仓,总能留下一份家业。

当初他留下金世安在榕庄街,也是一样的用意,无非是昭告天下,金总会长不中用了而已。只是当初他以为孙子是有意避祸,未想到今日居然要弄假成真。

露生见他神色松动,又向前跪了几步:“我知道自己身为卑贱,原不配伺候,只求老太爷开恩,容我为少爷挡过这段祸。两年时间,只要两年,待等金家安置妥善,我立刻离开南京城,永生永世,再不见少爷。”

金忠明不禁挪眼看他。

露生噙着血,眼里全是恳切:“太爷若是不放心,我走的时候,太爷大可以毁了我的脸,哑了我的嗓子,我绝没半句怨言——我这一身所有,都是少爷所赐,无论怎样处置,都凭太爷一句吩咐。”言罢连连叩首,“求太爷明鉴!只当为少爷想想罢!”

金世安在旁边,整个人听愣了。

——这算什么?他爷爷还没有发话,露生自己先说了个两年期限?他要离开南京,毁容也在所不惜?

凭什么?图什么?

整个厅里悄无声息,只有露生磕头的声音,一连串凄厉的闷响,暗红的血从他脸上流下去,溅在凿花的地砖上。

金忠明用拐杖止住露生,沉声道:“他倒没有白养你。”

露生听得此话有盼,眼中不敢十分露出喜色,只是殷切地看着金忠明。金忠明的拐杖点着地砖,点了十数下,忽然看向金世安:“既然这样,说不得我要打你一顿,你就受着吧。”

金世安有点懵,说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挨打?

金忠明扶着拐杖,缓缓起身:“你在外面惹了这么大的事,我总要给秦烨一个交待。不打你,秦萱蕙的脸往何处放?她还要不要嫁人?你既是我金家的孩子,生为金家,死为金家,跪下罢。”

金世安没敢还嘴,他当然不情愿挨打,但想到挨了这一顿就再也不用被包办婚姻,他又觉得划算了。金总裁大义凛然,二话不说就地跪下了。

万恶的旧社会,金总跪着想,总有一天老子要跟共|产|党推翻你!

金忠明带来的人一点也不含糊,一边一个按住大少爷的手,不让他挣扎。金忠明在旁道:“打完了跟我回家养伤,我会让秦烨亲自来看你,教他无话可说。”

金世安被人架着,已经觉得有点发毛,露生早急得一脸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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