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亦未想到,甘铁旗会让崔烈神色变换如此。
他忽然充满了好奇,那个哑掉的高手,孤独的刀客,被赵南堂赋予绝对信任的男子……究竟有什么故事?
崔烈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十八铁卫更喜欢叫他原来的名字。”
“甘铁锤。”
“在最开始的三年,在‘战刀营’之中,他一直都只是甘铁锤,铁匠甘铁锤。”
“他所负责的事情,就是打造长刀,他专注、坚毅,据说,他的每一把长刀都要锤上一千二百下,所以他造出的长刀,都最锋利、最趁手,所以他在战刀营中,最受欢迎。”
“因此,虽然他只是一个铁匠,但兄弟们却都乐意教他几手,尤其是刀法,他特别喜爱刀法。”
说着昔日的往事,崔烈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但是眼中却隐隐然有泪花闪烁,他道:“最后一战,兵败如山倒,大将军死去,战刀营几乎全灭……胡人带着拖着大将军的尸首,耀武扬威,所有兄弟都愤怒到了极点,但却无能为力……是他杀回去把大将军的尸首抢回来的。”
他脸庞上,泪珠滑落,似乎又看到了昔日一幕,不禁闭上了眼睛,用近乎梦呓的声音道:“那一战,他一手扛旗,背负大将军的尸体,一手持刀,活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当他回到城下的时候,身上足足负伤三百一十七刀,大旗不倒,大将军尸首不遗!”
“血水倒涌,堵塞了气管,从那一日起,他再也不能说话了。”
“也是从那一日起,凡是最后一战活下来的兄弟们,都不在称呼他甘铁锤。”
“他叫,甘铁旗。”
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永远是甘铁锤,而不是甘铁旗!”
房间中,李凡已经彻底沉默。
他心中也已经发堵!原来甘铁旗背后,居然是这样一段往事……他孤独的身影,坚硬如铁的表情,又浮现在李凡的脑海中。
“怪不得可以得到赵府的绝对信任……”如此经历,便是其忠诚的最佳证明。
看来虽然朝中主战派失势,主和派把持朝政,但我那老岳父却心有不甘,在前线,还是布置了许多的势力啊……从崔烈的话语中,李凡已然明白,这次多半是前线那边,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必须紧急传给赵南堂。
而这封信中的内容,却引起了朝廷的忌惮,至少当今圣上,不愿意让赵南堂看到那封信。
这才有了文败山下扬州之事。
如今赵南堂将甘铁旗都给了李凡,而前线那边,多是一些曾经跟随大将军武天孤的将士,只要见到甘铁旗,他们便能确定李凡是可以相信的人。
甘铁旗是一个护卫、保镖,更是一张名片。
“还有一个问题,”李凡继续道:“你和龙诚,谁身上的信是真的?”
崔烈摇摇头,“不知道。
密信的内容,我们没有看过,也不会看。”
“只有赵将军,才能分得清三封信的真伪,我们自己都不清楚。”
李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让送信者都不知道真假,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麻痹敌人的。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李凡开口,补充道:“如今我必然已经在文败山监视下,信给我,亦不安全。”
这是事实。
出了三个送信人之外,还能承担传递信件任务的,还有李凡和甘铁旗。
但他们现在的处境,并不比三个送信人更好。
他们是明桩。
“救龙诚!”
崔烈一字一句,目光坚定,“不只是为了他,还为了他身上的信!”
“如果他身上的信是真的,一旦落入剑屏山手中,也会引发大乱。”
李凡了然,他思索了很久,很久。
“龙诚被抓,已经打破了这场游戏的平衡。”
良久后,李凡终于开口,“无论我们,还是文败山,都不敢肯定龙诚身上的信是真是假,所以我们和他们,都必须从剑屏山手中,抢到龙诚!”
“这意味着,剑屏山大会,将是和文败山交锋之处。”
李凡话语说完,自身都已经感觉到一丝沉重。
才刚刚进入江湖,几乎还来不及做好准备,却已不得不直面对方。
他内心是复杂的,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方对自己甚至可以说……还不错。
“立场决定敌友……”他只能微微感叹了一声。
“这次剑屏山之行,我只能信你。”
崔烈盯着李凡,这也是他不惜犯着暴露自身危险,也要找李凡的原因。
“赵将军派你来,必然有他的用意。
我希望你能行。”
李凡闻言,只能苦笑,他一言不发,只是缓缓起身,盯着昏黄的灯焰,思绪陷入了夜一般的黑暗、深沉中!良久,良久之后,他才像是从灯焰中,看到了一道光,忽然道:“既然都在赌,我为什么不赌点儿别的选项?”
李凡看向崔烈,眼中似乎也已经燃起了两道烛火,“你和龙诚,都不怕死。”
崔烈昂然道:“我们的命,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交出去了!”
李凡点点头,“那就准备,再交一次!”
“如果真的要死,我会与你们同在。”
他的话语很平静,很淡然,没有丝毫装腔作势,也没有刻意澎湃情感。
但是却让崔烈的眼中,多了一种莫名的情感,他似乎已明白,为什么赵将军会将甘铁旗交给这个年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