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亮怎么会知道这小少爷又要挑剔些自己什么,上次是身边的伙计用着不顺手,再上次是自己多管了一下王思明的客栈,倒真是什么都与一开始没什么不同。
林家是在马家刚得到这茶山时,从南面逃难到这里的,依附在本地一家寡妇家里,等后来家里孩子多了,田里的庄稼养不活时,才送到茶山上学些制茶的手艺。
两三代人后,反而是这茶山上的旁系过得最好,林亮隔房的叔叔便是这旁系的最后一个,子孙有了些本钱也都去外面开小店去了。
林亮生长在乡里,六七岁时,便跟着爹去田里插秧,等到九岁,跟着隔壁的老秀才识了些字,就被送到叔叔身边学些茶山的事。
生来就有些小聪明,林亮又格外的会讨好人,不过四五年光景,便成了茶山上的新宠,招老爷喜欢,与伙计们相处得来。
前几年顺风顺水的林亮,在叔叔的支持下,买了一间小宅子,将乡下的爹接到城里来住,又与乡下邻家的姑娘订了亲。
眼看着人生就要这么顺风顺水的过下去了,林亮遭受了人生第一次的碰壁,不过五岁的小少爷,竟然说自己看起来不像是个好人,点名要另一个不怎么起眼的伙计照顾。
至此,林亮与那小少爷结下梁子,只要一有空余时间,便悄悄的摸去城北的宅子里看他。看他摔跤了,看他生病了,看他事事不如意了,只要他过得不开心,自己那几天总是神采奕奕的。
可···,连这事情也慢慢的失去了乐趣,他生病的时候,像极了田里的秧苗,风一吹就跟着弯腰,附近的医师没什么主意,只能一碗碗的药水往嘴里喂。
不知在哪儿听来的消息,说是京城里有一味药可医这娘胎里带来的病。几番挣扎以后,趁着茶叶收获的季节,林亮在当铺里押了地契,就往京城里求药去了。
到了大雪时候,林亮才从京城狼狈回来,一身衣裳已破破烂烂,人也饿得没了形状,倒在自家宅子前,还是起夜倒尿壶的爹偶然发现,将自己接了回家,睡了个囫囵觉。
林亮并不喜欢做个隐姓埋名的大侠,可独独这件事情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使了些手段,悄悄地将这药送进了小少爷的嘴里。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药起了作用,开春时候,小少爷的病竟能离了药,与普通小孩的气色无异。
只是林亮自己就没那么幸运了,将地契押在当铺里的事,很快就被爆了出来,不过是一个月的利子没有还上,那当铺的掌柜喊了一堆人来收自家的宅子,最后还是叔叔出了钱摆平了。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偷偷把家里的宅子拿去当了,又消失了大半年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说受了女人的骗也有,说在花街住了几个月的也有,反正传着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事。
虽说自认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这事情却冤枉得很,林亮也不并打算去解释,任由那事情发酵起来,甚至还推波助澜了一番,多给了点把柄让那些人嚼去。
后来的事就容易说得多了,乡下未过门的媳妇是娶不到了,茶山上的活计也慢慢的被人取代了,在一次事件中彻底被赶到茶叶店里去跑堂了。
人生的下坡路总要比上坡路难走一些,林亮却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说什么顺风顺水,娶妻生子,那到底是与自己无缘的东西。
林亮本想在那茶叶店里终老这一生,将自己的命远远的系在马家,每到年底宴会时,躲在席位的角落里望一眼健康的小少爷就好。可今年茶会时候,老爷又来找了自己,让自己回去做事。
到底与以前不一样,五岁的小少爷已经长到比自己高一些了,又是少年意气,爱恨分明得很。其他人姑且不算,林亮最不能与小少爷相处,每一次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就连叹口气,都能让自己忍不住的紧张,想起初见时,那个顽劣的小童咧嘴笑话自己。人生还真是虚长了十岁啊!
“四叔他们家主动提出今年的利银减半,是你在背后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老秀才曾经说过,三十六策,躲为上策,林亮应付不来的人,便就咬死了自己这张嘴不张开。
“是因为哪件事情?”销远却不管他,继续问道,见人没有答应,又再问道,“与童春生有关?”
林亮摇了摇头。
“茶商有关?”
林亮又摇了摇头。
“三···。”
还不等销远说出口,林亮已有些忍不住,求饶说道,“小少爷,这事情你还是去问老爷吧。”
“不说也罢!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晓得么,四叔向来不趟这摊混水,只有一个宝贝女儿放掌心里疼着,我虽不知道你们背后怎么较劲,可这结果却摆明了是怎么回事。”见这人不说,销远也懒得再费口舌,横竖不过这些事,几家人互相过不去,在背地里做的手脚还少么。
这原本不是什么正事,销远找他过来自然是为了别的事情,父亲什么都瞒着自己,自己却不能不去分忧解难,多关心一下家里情况。
“明年的茶商定了去拜访哪几家了吗?”销远问道。
林亮愣了一下,心想,这事情就算是纸包不住火,迟早会让所有人知道,可这小少爷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凡事不去与自己的父亲商议,倒来为难起我来了。
只是刚才已蒙混过一件事,又再蒙混此事,只怕以后小少爷又对自己心生嫌隙,从此不用。本就比销远矮一点的林亮,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