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将会面对数量翻了无数番的墨水怪的打算,但奇怪的是,怪物并没有再次重生,而是真的死掉了。
灵隽以为,这些墨水怪和燕希玄看的那些小说、游戏里专给主角送经验、激励主角绝地逆袭的“无名英雄”一样,甚至还暗暗吐槽七彩光团果然是睡了不知多少年的空巢老团,套路还停留在古早时期。
杀了追杀她的那批墨水怪之后,想到过去一个多月的憋屈日子,灵隽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开始主动出击,见到一个墨水怪杀一个,最后将黑白世界中的墨水怪杀空了。
似乎这一场考验就该到此为止了?
虽然麻烦了些,但总的来说还是比较简单,就这也能奖励一个天赋神通?
灵隽竟然生出一种“我堂堂神器竟贬值了”的感慨。
但显然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七彩光团的套路比灵隽想的要多得多,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
在第一批墨水怪死亡后不久,在墨水怪的尸体——根据剑意的杀伤性,或许应该被称作骨灰——之上,生出了一批新的墨水怪。
灵隽之所以能肯定这批墨水怪与之前的墨水怪并不一样,是因为它们的能力不同。
墨水怪一号的能力是无限重生、无限增殖,墨水怪二号的能力则是如影随形,无论灵隽在哪个地方,它们都能通过她的“影子”而迅速赶到,然后紧密地围绕在她周围,无论她做什么,它们都会死死盯着,还不断窃窃私语。
墨水怪二号的语言灵隽从未听过,但莫名其妙地就能理解其含义,这些怪物围着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阴阳怪气,像极了二十四小时追着明星的私生饭,更像是一键在手自动抬杠的键盘侠。
——总之,比起墨水怪一号,墨水怪二号是动口不动手,靠着言语来施加心理压力,试图激怒她、打击她。
灵隽并不太在乎外人的看法,一般如果有人敢在她面前叽叽歪歪“你不该这么做”“你这么做是三观不正”等,她会免费送对方一剑——但墨水怪二号是绝对无敌的怪物,任她施展出多少强悍的剑意,墨水怪二号都吃不到半点伤害,依旧活蹦乱跳。
真是苍蝇不咬人但恶心人。
一开始墨水怪二号的数量并不多,只有二三十个;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的数量渐渐增加,三个月后就已经破万,灵隽走到哪儿都得被上万怪物围观,被逼着听上万怪物的议论……
有些怪物很没素质,上来就是一套亲朋好友死亡警告;有些怪物自动抬杠,哪怕她闭目养神一会儿都能被杠“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有些怪物讲文明,讽刺起人来诙谐形象,直刺人心;有些怪物有文化,甚至写了一系列以她为主角的讽刺向、恶搞向同人话本、戏剧、诗词歌赋……
灵隽:“……”
她终于发现她对自己的认识可能存在一定的误解——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在乎人言,更做不到万般纷扰不萦于心。
常言道,谎言说了一万遍也能成真。
墨水怪二号的恶言恶语最开始对灵隽没有造成伤害,但当它每时每刻都在她耳边响起,除了它们的声音,她听不见任何声音,甚至也无法自己发声,那是种什么感觉?
是自信心日渐动摇,自我怀疑日益萌生,自怨自艾随之而起,自我被一点点击垮的感觉。
灵隽远没有她自以为的那么自信而强大,她对自我存在种种疑惑——
“我为何会堕魔,是为人所害,还是本性如此?”
“我是否曾经犯下滔天大错,因此才被天道封印,失去记忆,连天赋神通也被剥夺?”
“我的前路又在何方,我真的能在无数觊觎玄明剑的大能眼皮子底下夺回本体吗?”
……
失落、迷茫、疲惫齐齐涌上心头,让她一点点滑向自暴自弃的深渊。
传承秘地外,七彩光团看着麻木地躺在巨石上,被无数墨水怪围着的剑灵,不禁有些担忧。
它当然不是真的关心灵隽的心理健康,而是担心——若真将她打击得废了,那该从哪儿再找一个传人?
但七彩光团也没有办法,因为考验其实并不是它设下的,而是留下传承的大能一早就定好的,它并没有插手的能耐。
“真搞不明白那人是怎么想的……”
七彩光团的记忆已经被重新封印了一遍,是以它忘记了留下传承的其实就是它一直尊崇的“陛下”,只将这传承视作寻常。
“不过话说回来,鬼蜮心图真不愧它曾闯下的赫赫威名,陷入图中之人,几乎尽数被折磨得道心崩溃,只有寥寥数人能通过它的考验活下来,心境提升……也不知它究竟有何玄奥之处。”
七彩光团很好奇,但它可不会以身犯险,只看看这个讨厌的剑灵受虐就行了。
鬼蜮问心图中,墨水怪二号依旧在兢兢业业地做着挑刺怪与键盘侠,对于似乎已经自暴自弃的灵隽,它们的态度愈发恶劣起来。
“就这?这就不行了?”
“只有弱者才会不敢面对指责,因为他们害怕指责是正确的。”
“天天就知道睡,练剑了吗?修炼了吗?想好怎么找回自己的本体了吗?”
……
一声声,一句句,犹若最冰冷的刀锋,往灵隽心中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