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盛夏煮好了两碗面,还多放了两勺泡椒鸡杂。
怎么聊了这么久?
盛夏探出头,去看妈妈和她的老同学。
正好三个人已经回来了,那两个女人走在她妈的身后,乖顺地低着头。
盛夏打量了一下,头发没乱,脸上没有肿,走路也没问题。
果然,她误会她妈妈了,她妈妈可是西京大学文学院的高材生,西京大学!
“去吃面。”金云安对身后的两个人说道。
两个女人立马坐到了鸡杂面前,看到那泡椒,又看到了炒出来的鸡小肠,顿了一下,两个人抬眼,就看到了金云安看过来的目光,两个人立马低下头,开始吃了起来。
盛夏端了一碗紫菜鸡蛋汤:“面有些辣。”
“妈,你跟她们说了什么?”趁着店里的人都在吃面,又没有新的客人,盛夏把妈妈拉到了后台,小声问道。
“本来也没什么矛盾。”金云安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两个人以前跟金云安是一个圈子的,但关系并不好,她们虽然都是西京大学,但金云安是通过高考进去的,而她们是通过所谓的“特长”进入西京大学。
矛盾无非就是来自于此。
盛夏看着那两个女人,再看了看自己妈妈,她站在收银台后面,看上去就不像个收银的,仿佛像个……女老板?
盛夏生活中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她记忆一开始是在那个巷子里,其实巷子里的女人都很厉害。
她们白天要出去工作,晚上摆地摊,还要洗衣做饭带孩子。
但她们的那种厉害,是一种低着头的厉害,仿佛要拼了命才能换得一点点生存空间。
她们脾气都非常差,谁家楼上扔了垃圾下来,谁家养了狗,都能破口大骂,家里的孩子更是说打就打。
她的婆婆在她心目中也是非常厉害的,她嫁过来以后,最怕的就是见婆婆,但实际上她婆婆在她妈面前,压根不敢大声说话。
盛夏傻傻地看着自己妈妈,她的厉害是一种从容的,淡定的厉害。
仿佛重新认识了她一样。
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是她的女儿。
金云安知道自己女儿对自己一无所知,实际上她入狱时,女儿五岁,幼儿园都读完了,按理说已经记事了。
实际上,盛夏对五岁之前的记忆似乎都不记得了。
金云安没有急着告诉女儿自己的一切,而是等女儿慢慢发现。
她也没有想到女儿对她的学历反应这么大,眼神充满了崇拜,也不再说妈妈别打架,别犯法了。
晚上,盛夏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妈,你真的是西京大学的毕业生啊?”盛夏凑到妈妈身边,小声说道。
盛夏对学历有很深的自卑心理,她只是初中毕业,她老公是大学毕业,因为学历的事情,在老公家不知道受了多少气。
“你爸也是。”
盛夏一下子僵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听妈妈提爸爸。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有爸爸的,可是她妈妈杀人坐牢,她自己被送养了。
所以,她从来不问妈妈关于爸爸的事情。
这一次妈妈主动提了,盛夏忍不住,小声问道:“你和我爸爸是大学谈恋爱的吗?”
没有人能够不对自己的父母好奇。
“我和他都是西京大学文学院,他大我一级,入学时,他帮我提行李。”
盛夏想象着,想象着在二十几年前,她妈妈和她爸爸在大学里相遇。
“你爸爸那个时候又高又壮,我当时还以为他要抢我行李。”
金云安低下头,女儿的一双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那里面充满了依赖和爱。
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时候,女儿总是用这样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十五年的时间在中间灰飞烟灭,那颗冰封起来的心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后来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当时还有一个男生要帮我引路,所以他一紧张,就拖着我的行李跑了。”
盛夏想到那个画面,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爸爸看着很吓人,实际上他和你一样,喜欢吃各种糕点,喜欢看各种甜甜的爱情片,你出生时,我没哭,他一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的,把护士吓得不轻。”
盛夏睁大了眼睛,在她面前,好像出现了这样一个爸爸形象。
金云安捡了一些小事情说给女儿听。
第二天,金云安起来,就看到女儿拖着一个麻袋从外面回来。
这个时候是凌晨六点,这个娃几点出去的?
盛夏一边把麻袋往里面拖,一边对自己的大学生妈说,“妈,你今天不要去面店了,你可是西京毕业的!你去找工作吧!”
金云安走了过来,提起麻袋:“这是什么?”
盛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初中的书本。”
学历一直都是盛夏最大的痛,中考她考的很好,考进了她们这里最好的高中,但养父母拿不出高中学费,也是她不争气,她和第三名差三分,要是她第三名,就会免学费,就可以不一定还能读个不错的大学。
盛夏一直保留着一中的录取通知书,也保留着初中时的课本和各种笔记本。
起初是想着自己打工,高中学费也不算特别贵,可以先打一年工,然后也能攒两万块钱,应该可以读三年。
后来养母生病,攒的钱给养母看病了。
再过一年,她也没有力气折腾了,但这些书,她一直放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