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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怎想的沈秀不清楚,这个素昧蒙面的天可汗对他来说,仅限于历史长河中的大段记载,至于能不能使沈千源之案重审,在这之前他不否认有赌的成分……
但沈秀确信的是,能有如此强势手段之人,在乎的绝不仅仅只是区区一个户部主事,他们应该还有更大的图谋。
当然,就目前而言,朝堂里的是是非非还轮不到沈秀操心,他想作的无非是把水搅浑,把那些所谓的大人物都拉下水,从而得到他火中取栗的图谋。
整件事情沈秀似乎什么都做,却似乎又什么都做了。
他做得简单,不过是利用了几十个商人从而掀起了一大波围绕沈千源贪墨案的风波,再之后便全然没有任何作为了。
可恰恰是这些言论风波,却也是导致案情重审的最关键因素之一。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
就算沈千源之案真的铁证如山,那些执政者也会因为百姓们的言论从而做出新的判断,哪怕是做个样子……
不过这对沈秀来说便足够了!毕竟‘铁证’不铁,这一点没有比沈家人再清楚的了。
“好深的算计!沈千源这辈子不白活,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院中父子二人交谈正浓,忽听得院门被人一把推开,随之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理寺卿孙伏伽。
“小民见过孙大人。”
沈林赶忙拉着儿子站起身,冲着孙伏伽躬身行礼。
孙伏伽随意笑笑,只是目光却不离沈秀半分,语气幽然道:“沈公子免礼,沈家有此麒麟儿,连老夫也着实羡慕的紧呐!”
沈林下意识将儿子拉到身后,挺着胸膛道:“小儿懵懂无知,胡乱之语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胡乱之语么?老夫怎么觉得近日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在这位小沈公子的算计之中呢?”孙伏伽大笑两声,再看向沈秀时,眸中闪过几分欣赏之意:“敢问这位小沈公子,若是你的计划并未成功,朝廷仍要将沈千源定罪问首呢?”
“定罪便定罪吧,小人物罢了,生也好死也好还不是全凭您各位心情?”沈秀笑容不减,无谓的耸耸肩,又道:“但沈家可以亡,这暗下毒手之人也必要付出代价,蚍蜉撼树或许过于不自量力,但男儿大丈夫何惧一死也!”
孙伏伽似乎很赞同沈秀的说法,笑着点点头道:“若破必死之局,定要有必死之心,小小年纪倒是挺狠的心……”
沈秀似乎认命地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孙伏伽,笑得从容:“还望到时孙大人可以看在你我两面之缘上,给我父子一个痛快。”
孙伏伽笑着摇头,打趣道:“这个痛快本官怕是给不了你,陛下有旨,即日起重审沈千源之案,但你父子二人还是不能离开大理寺,这间院子还需小沈公子再多住几日了……”
…………
迎着长安城上空洒下来的落日余晖,沈家父子缓缓坐在台阶上,在夕阳下拉出了两条长长的影子。
翻案的喜悦并未十分浓烈,反而有种死缓假释的恐惧感。
而与此同时,长安皇城太极宫内,李世民的龙案上送来了一封刚刚由大理寺卿孙伏伽亲笔承情的奏章。
其内除了诉说了整件案情的过程,和其中沈秀提到的那些疑点与判断,更是连沈秀与其父沈林的那番对话也细述了一遍,尤其是最后八个字,连李世民也不由露出几分不明所以的笑容。
“沈家有子,可为栋梁!”
李世民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这八个字,眸中光芒愈发旺盛,一个敢于筹谋大唐朝臣之人,其胆量和智谋自不用多说,更加难得的是,做出这件事的人,才只是一个将将十五岁的少年!
智者暮年可谋朝政,少年英才可为天下!
这是李世民对沈秀的评价,或许欣赏之余的褒奖太过于夸大其词,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叫沈秀的少年,经此一事后,终于走进了这位天可汗的视野之中。
仅仅是这一点,天下多少人苦熬苦掖了多少年也未办到过。
沉默了少许后,李世民终于开口,道:“来人!传召左仆射长孙无忌,右仆射房玄龄,中书省令杜如晦,对了,还有大理寺卿孙伏伽也一并召来……”
“陛下是想为那沈千源彻底翻案么?”
空荡的太极殿内,忽得传来一声清幽素雅的笑音,一位身着华丽宫装,样貌端庄素雅的美貌妇人徐徐走近殿内,手中还端着一个精致巧雅的托盘。
“你怎的来了?太医昨日还与朕讲,需让你安心静养,这喘急之症切不宜过度劳碌……”
看到来人,李世民原本带笑的脸上瞬间化作春风拂面,与刚才的笑容不同,眼下的笑是发自眼底流于心间。
而这为女子,便是李世民钟爱了一生的皇后长孙无忧。
历史上关于长孙皇后的记载并不算多,许是她嫁与的这位帝王太过锋芒,有许是她红颜薄命走的太过仓促,历史从而掩盖过了这位一代贤后本身的成就与功绩,但在许多人心中,这位本该成为传奇的女人,的确有她过于常人的优秀!
长孙皇后笑容不减,美眸中带着丝丝情柔,惬身坐在了李世民身旁的铺垫上:“臣妾这病多少年了,再怎么治怕是也好不到哪儿去了,再说,也不过才走了盏茶功夫,受不了多大影响的。”
李世民一反之前那副霸道帝王的面容,伸手轻轻拂过长孙皇后鬓角的青丝,柔声道:“便属你最能狡辩,听朕的话一定要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