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贺年深深的瞧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将手里的烟杆子递过去。
徐副尉接下烟杆,不分你我的就抽了口,缓缓吐出个烟圈:“明儿个咱们都可都要前往永兆了,你家姑娘单枪匹马跑到这即将开战的西地,若要说为了家国百姓,我可不信,她是为了你,”谁都看的出来,陆以蘅眼底里的殷殷迫切,“这世上富贵人家不少,权势滔天的更不在少数,可你若说要寻个忠肝义胆的孩子,那,当世无双啊。”
陆贺年愣了愣,他熄灭了老烟枪塞回身后:“我是不是……不像个父亲。”连如何与自己的孩子心平气和的交流都成了巨大的问题,十多年的边关生涯让人心都变得冷漠薄情。
徐澄邈哈哈大笑,啧啧感慨:“陆佬啊,咱们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已经很多年了。”这些被贬来戍边的军人,离开所有的熟稔,渐渐地,忘记繁华昌盛和音容笑貌,“老天待你不薄,虎父无犬子啊。”徐副尉拍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
他们兴许一辈子也回不到故土,青山埋骨就是最好的结局,更惶谈想要在有生之年享受天伦之乐。
陆贺年长久的盯着篝火。
莫说他心事重重,陆以蘅更是转辗反侧睡不安稳,营帐外偶尔有着细碎巡逻的脚步来回。
她翻身眼神一转就看见帐帘外落着两只飞翅昆虫,定睛一瞧,那是两只大蚱蜢,正在帘上顺着光影风息跃动。
陆以蘅眯了眯眼不知想到了什么,悄然起身掀了后帘跨出帐去,“嘘”,她示意一旁站岗的兵卒不要发出任何生息,她轻步转至大营后,清晰可见月下的草丛里正蹲了个黑影,手里抓着两根长棕叶编织出的蚱蜢互相磕绊逗趣,影子透过月华落在营帐上。
陆以蘅歪了下脑袋,双手环胸侧倚着营柱,原本心里憋屈的气一瞬之间烟消云散,她忍不住嗔笑:“父亲,您这是在做什么?”编两个蚱蜢演一出皮影戏?
那蹲在草丛里的削瘦男人被吓了一跳,有些抓包的尴尬,双手不知所措的想要藏到身后可哪里藏得住,他难得腼腆又紧张的哑口无言。
“逗我开心?”陆以蘅索性替他回答。
陆贺年摸了摸脑袋,他回想着徐澄邈方才怎么和自己说的,喏,哄孩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水到渠成的事儿,可怎么话到了自己嘴边就这么难说出口:“我……我方才把话说重了。”可不是,一见面这亲情还没叙,先来个剑拔弩张,哪有你这当爹的——徐澄邈语录之一。
陆以蘅挑挑眉,俯身捉下了他的蚱蜢,虽手工不够精细可乍一看还活灵活现的,她晃了晃,影子就落在了帐帘上恍恍惚惚,陆以蘅席地而坐,打心眼里有些溢满的酸笑。
“您是父亲,女儿哪敢生气。”她装着“乖巧”,得,方才震惊之余,的确生了一股子莫名其妙的闷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