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酒宴正式开始,有敞开肚皮大吃大喝的,自然就有端着酒杯四处敬酒的,刘景依次向张怿、刘蟠、桓阶、桓彝敬酒,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没过多久,他这边也被众吏团团围住。声势固然不及张怿,却也不下于桓阶、刘蟠,远迈吴巨之流。
严肃、谢良带着市楼诸吏在旁边静静等候,等到人群稍散,才上前向刘景敬酒。
刘景端着酒杯,基本浅尝即止,倒不是他故意端架子,而是因为下午还有家族墓祭活动,这是龙丘刘氏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需要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
事实上不止刘景,在场出身大族的子弟没有一个敢胡乱饮酒的,日中一过,便陆续离席。
返家之际,刘景特意邀请严肃、马周、刘祝三个被他视为亲信的人,去他家中做客。
三人内心深感荣幸,这种事情求都求不来,怎会不答应。
全赖吴巨之“赐”,马周、刘祝皆有马匹代步,严肃无马,被刘景安排与刘承共乘一车。
一行人返回龙丘,刘祝随着车马驰入刘氏坞那斑驳陈旧、历经无数岁月洗礼的门楼,龙丘刘氏一族居地,尽皆呈现于眼前。
刘祝眼中充满了羡慕之色,他也是长沙定王刘发的后代,可惜他这一支后来迁居南阳,已经彻底衰败,沦为贫寒之家,更兼父母早卒,导致自己对祖上一无所知,变成了一个“孤魂野鬼”。
马周在马上左顾右盼,对刘祝道:“昔日我听大兄王朝说:‘龙丘刘氏不但是汉室血脉,更是长沙士族之冠冕,出过两位三公,只有此等高门冠族,才能培养出刘君这样的君子。’我初时心里还有些不服气,今日身处此地,才知所言不假。”
刘祝神情肃然道:“马兄初至刘君族地,需谨慎言行。”
马周不以为然地笑笑。
抵达家门,刘景引三人入厅堂闲谈,继母张氏一早接到通知,领着刘和、刘饶避入后室。
才聊了不一会工夫,蔡升、祝阿便联袂而至,原来他们早就来了,之前一直在刘宗家做客,得知刘景归家,赶忙过来拜见。
祝阿如今的生活相比过去何止强出千百倍,这一切毫无疑问都是刘景的功劳,这次登门,他带来了满满一箱子的礼物,全部都是金银玉璧、南海珍玩等贵重之物,价值至少二三十万钱。
刘景只看了一眼,就随手合上箱盖,笑道:“祝兄果然如传言一般慷慨,视钱财若无物,这样隆重之礼,真是令人咋舌。”
祝阿正色道:“同刘君施与的恩惠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在场众人,唯有严肃不知详情,一脸费解之色。
不过刘景无意为其解惑,这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久墓祭的时间到了,刘景脱去吏服,换上素色絮棉纩袍,带着弟弟刘和出门。
本来侄儿刘群也应该一同前往,但他前几天受了风寒,身体还没好,此时不宜外出。
刘氏祖坟距离刘氏坞不算近,众刘姓皆乘车前往,家贫无车者,如刘亮一家,往年都是搭乘刘景家的牛车,今年也不例外。邻人无车也不要紧,可向刘宗等大家暂借,刘宗家有牛四百蹄,拉上所有人都绰绰有余。
百余乘车出刘氏坞东门,蜿蜒行于乡路,期间不断有从平乡各地赶来的车辆融入其中,车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着,蔡升、马周、刘祝、严肃……一众观者无不生出敬畏之心。
这就是刘氏,如果要选一个家族代表长沙,必是刘氏无疑,在长沙,刘氏通常自称龙丘刘氏,然而一出长沙,便对外自称长沙刘氏。除了刘氏,无论是吴氏、区氏、桓氏……没有一个家族敢在姓氏之前冠以长沙之名。
刘氏祖坟位于浏水之畔,一座半山腰,周围遍植花树,郁郁葱葱,称得上一块风水宝地。
古之祭祖以庙祭为主,汉代以来,人们认为:“墓者,鬼神所在,祭祀之处。”渐渐以宗庙之礼移于陵墓,墓祭开始兴盛,王充在其著作《论衡》中就说道:“古礼庙祭,今俗墓祀。”
为便于墓祭,通常都会在墓前建立祠堂。祠堂又称享堂,大族往往将墓祭当做团结族众的一种手段,十分重视墓地祠堂。
龙丘刘氏的祠堂建在山下,另外又建有石庙、石室,椽架高达丈余,镂石作椽瓦屋,施平天造,方井侧荷梁柱,可容纳数百人同时进出,令人叹为观止。
乡里九族毕集,多达六七百人,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儿,人人神情肃穆,不苟言笑。
现今龙丘刘氏的族长乃是刘邕,他是司空刘嚣之子,也是刘蟠之父,但他年老多病,早已不问俗务,目前族中大小事悉由刘蟠负责,今日墓祭亦由他主持。
在刘蟠的带领下,众刘姓依次进入祠堂,然而墓祭并非所有人都可以参加,受过刑法的人就不行,认为会损害祖先之德。
刘氏祭祖不以官职、爵位为凭,各个支脉,辈分高者在先、低者在后,陈列井然而有序。
刘景本人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为了不出差错,格外留神,所幸整个过程颇为顺利。
祠堂祭拜完后,大家又上山替先人扫墓。
刘景的曾祖刘寿官至司徒,可惜他的后代却并不算兴旺,满打满算也就十几个人为其扫墓。
当然,人少并不代表落魄,据刘景所知,曾祖刘寿这一脉有两人在外为官,其中一个在朝中担任光禄大夫,另一人在冀州做县长,不过由于天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