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升一经离开,堂中之人便开始议论纷纷:
“在下素闻蔡宏超与一侏儒相友善,还以为是无稽之谈,没想到市间传言居然是真的。”
“市井之中谁不知道此事。”
“蔡宏超何等人物?为何要和貌陋而又无能的侏儒结交?”
“许是侏儒善于献媚逢迎?”
“……”
蔡升并不知楼下酒客正在背后非议陶观,否则依他重情重义的性格,绝对会以血洗刷此辱。
两人跟着保佣走进一间干净明亮的空室。
醉乡居开业两月有余,陶观仅随蔡升来过一次,是以跽于坐榻,颇有些拘谨。
等到保佣离开,室中仅剩他俩,陶观好奇问道:“蔡君,醉乡居为何有这么多游侠酒客?”
“你也注意到了?”蔡升眉毛微扬,笑问道:“矮奴,你可知醉乡居主人是谁?”
陶观回道:“不是传闻醉乡居主人乃靁湖一酿酒老翁吗。”
蔡升失笑道:“饮过醉乡居美酿,谁还会饮劣酒?自醉乡居开业以来,市中诸酒肆无不大受影响,如果醉乡居的主人只是一名普通酿酒老翁,早就开不下去了。可你看看,至今为止醉乡居从未出现过半点风波,何也?”
陶观恍然道:“醉乡居另有主人?”
“市间知道这件事的,寥寥无几,我就是其中之一。”蔡升说到这里,不禁有几分得意。不过他虽视陶观为友,亦相信后者为人,可他仍旧不愿泄露秘密。
“具体是谁,我不便明言,至于为何醉乡居有这么多游侠酒客,是因为主人为人仗义疏财,视钱财如粪土,不仅常常赠酒,也愿意赊酒给他们。”
不知为何,陶观脑中忽然浮现出刘景的身影。
陶观猜得一点没错,刘景正是醉乡居幕后的主人。
他的做法和王莽时期的吕母略有几分相似。
吕母之子吕育为县小吏,由于小过而被县宰定罪处死,吕母心中悲愤万分,决意暗中秘密结客,为子复仇。
吕母家室富贵,资产数百万,她拿出钱财开设酒肆,购买刀剑,游侠少年来酤酒,吕母常常赊贷之,如果家境困难,就假以衣裳钱物,从来不问多少。
数年钱物略尽,吕母乃合聚数十百人亡命海上,数年之间,众至数千人,继而杀回家乡,斩杀县宰,终于为儿子报仇雪恨。
刘景倒是没有吕母那么强的目的性,他这么做只是一步闲棋,或许有一日能用到他们,即使用不上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也费不了多少钱。
刘景回到舍中,浑身皆有寒意,赶紧点燃火炭,装入铜质怀炉,怀抱取暖。汉时只有熏炉,他几经研究,终变成“暖手宝”。
感受到掌心胸膛持续传来的热度,刘景慢慢缓过来,他斜倚床头,一手怀炉,一手《左传》,沉下心来,再次投身春秋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之中。
穿越半年有余,《左传》他已经读过不下四遍,令他感到神奇的是,每读一次,都自觉大有收获。古人读《左传》,至少也要讽咏略皆上口,只读几遍,根本无法彻底吃透《左传》真意。
竹简翻动间,时间徐徐流逝,转眼就到了日落之时。
刘景放下书卷,起身舒展筋骨,心里正合计着晚上吃什么,严肃忽然登门。
他一直给刘景的印象就是性格木讷,不近人情,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脸上会充满惊恐之色,眼泪如决堤之水,滚滚而下。
“伯穆,出了什么事?”刘景问道,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严肃是一位孝子,必是其母有恙,才会让他如此失魂落魄。
果然,只听严肃泣道:“适才家弟来市中,言家母饭后呕血不止,陷入昏迷。在下素闻刘君与医曹史张仲景有旧,希望刘君可以请张史去我家为家母看病。”说罢伏拜于地,重重叩首。
当知道医圣就在自己身边,在刘景刻意结交下,加上他总有奇思妙想,颇投张仲景心意,两人毫无意外的成为了朋友。
“此小事一桩,伯穆快快起身。”刘景扶起严肃,忍不住问道:“令母病情不是一直都在好转吗,怎会突然恶化?”若非如此,他早就请张仲景前去了。
严肃摇头表示不知。
这时刘祝走进来,显然是他骑马将严肃送回。
刘景说道:“事不宜迟,伯穆,你跟我去请张仲景。文绣,你……”
刘景本有意让其回家,却听刘祝道:“如今天色渐晚,道路湿滑,不宜乘马出行。下吏驾马车送刘君出行吧。”自打擒吴先时因不会驾车,不得不劫持马夫,事后他专门学了驾车之术。
“好。”刘景颔首同意了。
时间紧迫,刘景跟着刘祝,严肃出门,三人齐心协力,很快就装好车,在刘景的指引下,刘祝驾着马车赶往张仲景吏舍。
幸运的是,张仲景今日既未休沐,也未外出,刘景简略说了一下情况,张仲景十分爽快的答应下来,背起药箱随其出发。
严肃之家位于临湘东郭廉里,距离郡府并不算远。
廉里难言富足,外围以木栅为墙,里中屋舍近半数都是茅草陋居,严肃之家亦然。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严家门口,神情焦急,其容貌与严肃有六七分相似,同样面黑木讷,他就是严肃之弟严懿。
严肃跳下马车,急问道:“阿弟,阿母怎样了?是否醒来?”
严懿摇头,一脸悲戚道:“没有,尚在昏迷之中。”
严肃强忍热泪,回身对张仲景长揖道:“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