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此段湘水宽度仅有百余丈,是以绕袭敌侧等战术难以实施,也缺乏回旋余地。
因此战场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两支规模庞大的舰队冒着铺天盖地,如同蝗灾一般的箭矢,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对撞在一起。
伴随着一声声惊天巨响,冲在最前方的数艘艨艟发生激烈碰撞,一瞬间船首就被撞得支离破碎,甲板上的士卒不可抑制地抛向天空,亦有士卒被甩落水中。
不过纵观整个战场,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类似于决死冲锋的交战方式,终究是少数。哪怕战场宽度有限,但双方舰队仍然尽量打开队形,留有足够敌舰通过的空间。
双方则趁着敌舰交错之际,在女墙、战棚、船舷的掩护下,互相以弓弩旁射,一路深入敌阵,进无可进之时便会形成混战,最后便是激烈残酷的接舷战。
刘宗以大将陈进为锋镝,黄武为前部,率领三十二艘艨艟当先开路,他本人自将四十五艘斗舰,尾随其后。
这四十五艘斗舰,至少都在船首装备了两具拍竿,其中几艘十余丈长的巨型斗舰,甚至装备了六具拍竿,即船首及左右两侧各置两具。
为了起到迷惑敌人的作用,拍竿外面皆蒙着绛布,这个异常的举动虽然引起了荆州水军将士的注意,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以为对方性好奢绮。毕竟,他们的主帅蔡瑁,就喜欢在楼船上置青色篷盖、张绛色帷幔。
刘宗舰队顺流而下,速度极快,期间很少与敌人纠缠,冲在前面的艨艟,主要的任务就是为后面的斗舰开路,并扫清阻碍。
在前进的过程中,艨艟或主动、或被动,陆续掉队。当蔡中的楼船编队遥遥在望时,刘宗方负责在前开路的艨艟已不满十艘,就连担任锋镝的大将陈进,也被敌舰截住,没能坚持到最后。
所幸另一员大将黄武一路有惊无险,他望着前方最后几只“拦路虎”,一改之前避而不战的态度,挥刀大声喝道:“撞上去、撞上去,将它们撞开……”
剩下的艨艟随即排成“楔形”,狠狠撞上挡住前路的敌舰。
一阵地动山摇、人仰马翻后,前方顿时一片开阔,令蔡中的楼船编队彻底暴露出来,很快,大批斗舰便源源不断从缺口冲出,蜂拥杀向蔡中的楼船编队。
蔡中脸上不禁露出冷笑,他不知道对方为何选择“不顾一切,直攻中军”的战术,然而在他看来,这无疑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他麾下的楼船编队,足有二十艘,另外两翼又有艨艟、斗舰拱卫,对方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
楼船的确有种种缺点,比如船上建筑过高,重心不稳,遇到大风大浪容易倾覆。但这只能说明它适应性差,却并不代表它战斗力也差。相反,其高大巍峨,载兵甚众,宛若一座水上堡垒,乃是当之无愧江河之中的霸主。
事实也确实如此,双方接近的过程中,楼船编队的弓弩凭借人数上的优势,在与刘宗的斗舰对射时轻易就占据了上风。
接下来的接舷战,船更高、人更多的楼船优势只会更大。就在蔡中如此笃定时,刘宗一方直冲而来的斗舰群相继撤去船首的绛布,露出一左一右,长达五十尺,其上悬挂巨石的拍竿。
蔡中一见之下,心中不由大吃一惊,这东西他固然没见过,可只要看看木杆之上的巨石,是个正常人也能猜到它的用途。
蔡中瞬间冷汗迭出,这样的巨石若砸下来,就算是高大坚固的楼船,恐怕也很难保持完好。
此时双方之间相距不过二十余丈,距离实在太近了,蔡中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徒劳的嘶喊道:“射……射……”
然而箭雨相比之前,明显变得稀落许多,由此不难看出,被拍竿震慑到的绝不止蔡中一人。
冲在最前的几艘斗舰,士卒聚集船首,举楯排成一道楯墙,而负责拍竿的吏士,则透过楯墙的缝隙,心里默默计算着距离。
拍竿平日被辘护紧收绳索,固定于上方,当双方船首近在咫尺时,几名吏士同时松开拍竿的辘护,船首两根粗大拍竿带着两方巨石,猛地落向敌舰甲板。
“轰……轰……轰……”
巨大的轰击声直如天崩地裂一般,瞬间盖过了战场上的杂音。
数百年来无敌于水上,只有天灾才能打败的楼船,仅仅挨了一轮拍击就变得惨不忍睹,有的数层庐室,尽数摧毁,将藏身于内的士卒全部埋于废墟、残骸之中。有的甲板破裂,江水涌入,原本上面的士卒变得七零八落。
落水之人不计其数,无甲者尚能在水中浮游,运气好或许还有机会游上岸,而披甲者除非能够找到可以借力的水上漂浮物,否则就算其人再善泳,也终究会有力气不济之时,最后等待他们的必将是死亡的结局。
拍竿首次出现在战场上,就取得了颇为不俗的战绩,仅仅一lún_gōng击,就令五艘高大的楼船近乎陷入瘫痪,如同待宰的羔羊。
面对拍竿这种人力难以抗拒的武器,荆州军士卒纵然捡回一条性命,也已经被拍竿的威力吓坏了,根本升不起丝毫战意。
眼前密密麻麻的敌舰、拍竿就已经够让人绝望了,更让人绝望的是,拍竿居然还能收回,反复使用。简直不给人留活路。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荆州水军的楼船被拍竿拍得支离破碎,斗舰上同样震荡不轻,不过刘景军士卒毕竟已经操练半年之久,早就应对自如。吏士利用辘护、绳索,熟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