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广身着戎装,脚蹬革履,身下是一匹身躯健壮,四肢修长,鬃毛飘逸的洁白骏马。
《淮南子》有云:“将军不敢骑白马,亡人不敢夜揭烛。”意思是不要过于引人注目,否则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也不能一概而论,北方胡夷健者常乘白马,以彰显勇敢。
这个风俗后来也慢慢在汉人中流行开来,比如大名鼎鼎的白马公孙瓒,他不仅自己常乘白马,麾下更聚集数千健骑,多乘白马,号为“白马义从”,北地胡夷皆畏其威,互相转告“当避白马。”
纵横于河东、弘农一带的黑山贼帅张晟,因为人勇健,常骑白马,被呼为“张白骑”,真名反而少有人知道。
韩广出身边陲,沾染胡风,勇冠(杨)定军,亦喜乘白马。如今他的坐骑,乃是刘景所赠。
自从去年八月,被刘景解救出铁官,在经过三个月的精心调养后,他的身体已大体恢复正常。刘景正值用人之际,便授予其六百步卒,加上原本一百八十余名旧部,组成一营人马。
南北人同营历来都是一件犯忌讳的事,过去蔡升被任命为别部司马时,刘景便有意招募一些北方流民,后被其族兄刘修以“南北人难以共处”为由劝阻。
不过韩广却完全没有为此困扰,刘景拨给他的士卒,都是一群残兵败将,以他的手腕及勇武,身边还有一群亲信部曲,要压服这些士卒简直是轻而易举。
韩广横穿半个酃县,抵达县寺门前,身手利落的跳下马背。
头戴黑帻,身着短衣的门卒神色显得有些紧张,小心翼翼接过缰绳。韩广身长八尺,形貌威武,又是被世人妖魔化的凉州人,门卒心中岂能不怀畏惧?
韩广性格疏旷,不意小行,将马交给门卒后,抬腿迈进县寺,才绕过罘罳,便看到蔡升、马周、王彊三人聚在一起闲聊。
三人不仅手握重兵,而且早在临湘市井时,就开始追随刘景,乃是后者绝对的心腹亲信,韩广不敢怠慢,先与三人见礼。
三人中,韩广与马周认识最早,其次蔡升、最后是王彊,这也是双方关系的排列顺序。
蔡升、马周和他一样,皆为游侠出身,性格爽朗,重情重义,很和韩广的心意。至于王彊,韩广认为他性格过于阴鸷,满腹心机,从心底排斥这种人。
蔡升、马周、王彊当即停下话语,和韩广见礼,后者曾官至建武将军,而且勇略超群,见识不凡,三人对他都颇为尊重。
蔡升笑道:“韩兄建营不过才两个月时间,便训营兵如臂使指,莫不顺从。这样的事,我等只能是自愧不如啊。”
韩广摇头道:“刘君授予我的士卒多是长沙兵,更勿提还有追随我多年的部曲,我已经戎马十载,自能做到令行禁止。”
蔡升羡慕道:“最令我羡慕的,是刘君授予韩兄五十匹战马。”
别看刘景麾下近万人,但马只有四百匹,大多数都是体格短小的南中矮马,可用于乘骑作战的战马,只有一百三四十匹。
其中刘宗三十余匹,马周三十余匹,诸将又分得二十匹,剩下五十匹,蔡升不知眼馋多久了,最后刘景还是全交给了韩广。
蔡升虽有些遗憾,却也没什么意见,就以骑术而论,荆南人就算是苦练十年,恐怕也比不上凉州人。将战马交给善于骑射的凉州人,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
韩广含笑不语,这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
四人边走边聊,一路来到县寺正堂侧方的便坐,此时刘宗、刘修、刘亮等人早已提前到达。
他们到来后,人就差不多齐了。
刘景头戴黑漆高冠,身穿黑色长袍,双手拢于袖中,肃容坐在主位,背脊挺直,目光明亮。
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句话显然并不适用于十九岁就成为百里侯的刘景,不过胡须在汉代可是大丈夫的标志之一,所以从去年弱冠开始,刘景便有意留起短髭,即上唇胡须,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成熟不少。
刘宗、蔡升二人,分别坐在刘景的左右下首,刘宗身后,则坐着胞弟刘承、亲信陈进、黄武。刘修、刘亮紧临刘宗而坐。
而蔡升这边,马周、王彊、韩广几人依次排列而坐。
加上侍立于身后的于征,以及端坐于身旁的严肃,室中总计十三人,这就是刘景势力的核心层,只有驻扎在衡山乡的刘祝,因为肩负重任,没有出席。
刘景目光扫过刘宗、刘承、刘修、刘亮,一时间不免感慨万千,目前他手下领兵大将,龙丘刘氏族人可谓占据了半壁江山。由此亦不难看出,背后有一个强盛的家族,帮助是何其之大。
刘景缓缓开口道:“这些日以来,文绣不断传回消息,称蔡瑁有意率领荆州水军南下,攻打酃县及零陵、桂阳二郡。”
堂下众人并未意外,这件事他们之前或多有少都有听说。
刘景继续说道:“经过文绣多番打探,基本可以确定消息属实,且时间就在二月份。也就是说,最快半个月蔡瑁就会出兵。”
蔡瑁的荆州水军楼船、艨艟、斗舰皆以百计,战士上万,放眼整个天下,几乎找不到比它更加强盛的水军了。
刘宗作为刘景的水军主帅,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身上压力之大可想而知,纵使己方拥有拍竿这等水战利器,亦难言胜利。
见刘景的视线投来,刘宗开口说道:“我方兵船几经扩充,现有艨艟三十二艘、斗舰四十五艘,另有大小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