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的临湘,已是进入雨季,少有晴朗,阴雨不断,就犹如此刻邓瑗的心情。
邓瑗坐于明亮的寝室内,其梳着精美的坠马髻,身上穿着彩黄色绣花丝质锦衣,手捧书信,神情忧愁。
此信是她父亲邓攸寄来的,两个月前,曹操突然将兵杀入南阳,进抵淯水时,据守宛县的张绣举城归降。
然而在察觉曹操有意除掉自己后,张绣果断降而复叛,率军突袭曹军,曹军全无防备,顿时被杀得溃不成军,曹操的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大将典韦皆战死,据说曹操本人亦被击伤,狼狈走脱,勉强捡回一条性命。
曹操进攻南阳的本意,是为了解除许县周边的潜在威胁,而今偷鸡不成蚀把米,遭到如此惨痛的大败,连长子、侄子都战死了,不管于公于私,曹操都要加倍报复回来,否则他还有何颜面统领朝廷,征讨不服?可以想象,未来南阳再无安宁之日。
邓瑗峨眉一蹙,新野如今被荆州牧刘表纳入新置的章陵郡,相比于控制力薄弱的宛县等地,刘表对新野控制力无疑更强,境内置有大批兵力。但这样的局势下,新野想要独善其身,何其艰难,早晚会被卷入其中。
其实早在去年曹操刚刚迎天子于洛阳,迁国都于许县之时,夫君就预料到了曹操未来必会图谋南阳,并提醒父亲多加小心。
可惜,面对浩浩荡荡的大势,他们能做的其实极其有限。
“皇天保佑父母兄侄,安宁无忧。”邓瑗默默祈祷道,这是她目前唯一能为家人做的事了。
“女郎、女郎……主人派人来接我们了。”小丫鬟阿喜跑进来,圆圆的脸上尽是喜悦之情。
邓瑗闻言,原本有些暗淡的心情顿时变得晴朗不少,心道:“看来刘郎已经回到酃县了。”
刘景每个月都会向家里写信,因此她才知道丈夫的近况。
“来的是谁?”邓瑗将信放下,一边起身,一边问道。
“王子健王君,”阿喜脸颊忽然变红,眨着大眼睛磕磕巴巴地道:“还有、还有刘子明。”
“阿喜,你怎么变结巴了?”邓瑗暗暗感到好笑,阿喜平日颇为伶牙俐齿,胆子也大,连名满天下的王粲都敢打趣,只有谈到刘亮时才会露出害羞的模样。
如果夫君刘景有意染指她的陪嫁婢女,她自然会阻止阿喜、刘亮这种朦胧的感情,不过婚后她发现刘景对她的婢女毫无兴趣,所以她对此也就乐见其成了。
阿喜捏着衣角,强装镇定道:“小婢、小婢没结巴呀。”
邓瑗不再打趣她,当即行出寝室,前往厅堂。
王彊、刘亮见到衣饰盛丽,款款而来的邓瑗,皆执礼而拜。
刘亮身处堂中,有些心不在焉,屡屡扭头望向外面,和候在门外的小丫鬟阿喜挤眉弄眼,两人数月不见,都十分想念对方。
继母张氏坐在主位,笑容满面地道:“少君,仲达让我们全家前往酃县,与其团聚。”
刘和、刘饶高兴得几乎快要坐不住了,他们盼这一日不知有多久,终于可以和阿兄再度团聚了。
邓瑗闻言轻轻颔首,说道:“离开之前,还是要将家中事情先安排好。家中的田地,直接交给宋谷、宋锦兄弟就可以了。”
“好,就依少君之言。”继母张氏点头道。现今家中已经今非昔比,她心里也就根本不在意那七十石、两百余亩水田了。唯一让她心里有些不快的是,刘景明明家资甚丰,却不治田业。
姿容清丽,坐姿详妍的赖慈开口说道:“家中资储甚众,这次怕是都要搬走。”
邓瑗闻言俏脸一红,家中资储,她的嫁妆占了七成以上。
当初光是搬运这些嫁妆,就花了足足数个时辰,西厢、东厢,乃至正寝,几乎所有空室都用上了,才勉强装下所有嫁妆。
继母张氏忙出言道:“家中无人看顾,留财在家,肯定会有失窃,自然要全部带走。”
邓瑗自然没意见,三人随后仔细商量一番,决定还是宜早不宜迟,明天就启程出发,为了不耽误时间,今天便要开始搬运家中资货,此事交由王彊负责。
接着,又让刘亮代替她们,依次拜访族中长辈,与之告别。
到了晚间,她们招来宋谷、宋锦兄弟,将家宅、田地托付给他们。兄弟二人俯首应命不提。
次日中午,刘氏一家六人八婢,跟随最后一批资货车队,离开龙丘刘氏坞,赶往北津。
刘亮父亲就在船舰上,所以这次父子二人将刘母也带上了,一家人也算是团圆了。
由于携带的资货实在太多了,刘景一家就算想低调,也低调不了,这件事甚至都传到了长沙太守张羡的耳中,令他不禁再次感慨,南阳邓氏,真是豪奢。
对于她们的离开,他倒是没有开口说什么,汉代的“官”,本就有携带家人上任的传统,刘景带走全家,行为上是稍稍有些出格,但也没什么可以指摘的。
倒是刘景最近在酃县做的事,令张羡忍不住大吃一惊,其到任没多久,便果断斩杀“深为汉蛮所服”的功曹龚英及其兄弟,面对龚氏组织的数千汉蛮叛军,他应对得当,以区区数百县兵便大破之,尽屠贼首,简直堪比虞升卿昔日故事。
更夸张的是,刘景借题发挥,族灭酃县境内十余豪家,收其田产,还于小民,令酃县户口新增了近两万人。要知道,如此多的新增人口,每年仅更赋、算赋、口钱等,就不下百万钱。
而做到这些,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