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戈的亭部并不在钟水乡治下,但两者距离不过十数里,他一接到消息,立刻快马赶来。
“五弟……”见到匆匆而至,一脸阴沉的龚戈,龚飞迎之于门外,神情悲伤地道:“二弟、三弟、四弟俱丧,从今以后,世间就只剩下你我兄弟二人了。”
龚戈强忍悲痛,一边跟随龚飞进门,一边沉声问道:“大兄,你是否已经通知家族?”
“暂未通知。”龚飞摇头道。“我们兄弟俩先商量好,再通知家族不迟。”
龚戈暗暗摇头,大兄哪里都好,唯独缺乏决断,说道:“大兄,没什么好商量的,速速遣人回去告知家族,让他们召集族中子弟、部曲,宾客,合聚轻薄、游侠,来此会合。另外派人入山中,邀请山蛮诸部出兵相助。”
见龚飞还是有些迟疑,龚戈知道他心里的担心,叹气道:“大兄,刘景小儿,阴险残酷,褚方狗贼,也素与我家有怨,二人如今既然已经动手了,不灭我龚氏,必然不会罢休。我们龚氏已经没有退路了,若能攻杀刘景小儿,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稍有犹豫,必灭门覆族矣!”
龚飞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自己难以决断,如今闻龚戈之言,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就依五弟之意。”
说罢立即派出人手,分别向家族及荆蛮报信。之后两兄弟又密谈至夜幕降临,龚戈没有夜宿钟水乡,而是连夜赶回亭部。
众所众知,亭长虽是微职,但在乡里权力却非常大,一方面,他有缉捕盗贼的职责,另一方面,他也有征赋征役的职责,只要有心为之,亭长轻易就能聚拢钱财,招揽宾客,显赫乡里。
龚戈在任上颇具威信,次日一早,就在亭部门前大集宾客、吏民,先以情动之,再以财诱之,得七十余人,共赴钟水乡。
龚飞这边也没闲着,他在招募百余人后,又亲自走访了钟水乡诸多豪家,虽然连吃闭门羹,可还是有三家碍于情面,答应派出部曲相助。
等到家族大部队到来,三方相加,人数突破了一千三百人。
这些仓促聚集起来的徒众,身上衣着颜色不一,手中兵器也是五花八门,一千多人聚在一起,互相之间难免会有仇怨,吵嚷不休,乃至拳脚相向,不能禁止。
看着眼前这一群乌合之众,龚飞心里不停打鼓,想要靠这些人打下酃县,无异于痴人所梦。
龚戈也是大感头疼,安慰兄长道:“大兄勿忧,待山蛮一到,我们就将有三千之众,酃县至多不过三四百人,我们以十倍之兵围攻,未必不能打下酃县。”
“五弟说的是。”事到如今,龚飞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然而荆蛮来的远比他们预想的要晚,直到两日后,才姗姗抵达钟水乡。
没办法,他们没有统一的首领,诸多山寨,各有各的意见,莫能如一,光是商量出兵人数,就吵了整整一天时间。
所幸他们也知道事情紧急,因此以最快的速度凑出一千八百人,下山支援龚氏。
龚飞、龚戈心知这次肯定要多多仰仗他们,因此一见面,就送上一份大礼,并约定事后还会加倍给予厚礼,龚氏绝不会亏待他们。
荆蛮心思较为淳朴,他们过去承蒙龚英、龚浮优待,听说他们惨遭杀害,一时间群情激奋,诸蛮皆欲为二人复仇。加上如今龚氏又不吝赏赐,人人感恩戴德,甘为前驱,以报答龚氏恩遇。
出发前,龚飞、龚戈兄弟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誓师仪式,除了向刘景身上泼脏水外,龚戈还砍了几个闹得太过厉害的游侠,用他们的脑袋祭旗,以整肃军纪。
此举还是起到了很好的效果,至少没有人敢再公然生事。
所谓南船北马,荆南地区河流众多,船只可谓是最便捷的出行工具。
龚氏兄弟率领徒众,连同荆蛮,或乘舸船,或乘竹筏,顺水而进。
钟水乡距离酃县县城八十余里,若是急行,天黑前就可抵达。
龚戈便建议急行,这样做绝对会打刘景小儿一个措手不及,或许毫不费力就能杀入酃县城。刘景所恃者,不过是城墙而已,没有了城墙的保护,他们再以十倍兵力攻之,胜算大增。
龚飞却有些踌躇,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他们这些人本就是乌合之众,一日急行近百里,就算进抵酃县,也已经成为疲惫之师,一旦遭到酃县的攻击,极有可能溃不成群,一哄而散。
见兄长这副犹犹豫豫的模样,龚戈心中重重一叹,劝道:“大兄,领兵者最忌讳多疑少决。我们兄弟,而今已经陷入绝境,此次起兵,不胜即死,唯有冒险,奋身一搏,才有成功可能。”
“或许真像五弟说的那样,自己不适合领兵……”龚飞再一次被龚戈说服,作出妥协道:“好吧,五弟你为人果断,又有武才,就按照你的意思办。”
龚戈心里松了一口气,立刻下令全军加快行进速度。
湘水乃是荆南地区最大的河流,亦是中原和交州水路交通的枢纽。
酃县境内的湘水,正好处于长沙及零陵二郡之间,平日里商船往来,颇为热闹,可如今湘江水面上,根本看不见商船,显然是酃县方面发布了水上禁令。
偶尔有些渔船,远远瞥见龚氏徒众、荆蛮,亦是马上避走。
今日酃县天气难得晴朗,红日由中天渐渐垂落,直至没入西山。经过一日的急行,龚氏、荆蛮联军,终于抵达酃县的都乡。
他们在湘水与酃湖段水域登岸,此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