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陆星晚转头看去,就见文舒正从正中央的香案上拿起一本灰扑扑的册子,那册子封皮极为普通,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粗糙。
“这是什么?”她一边问,一边回身往大殿走去。
那头,看清册子上的字和里头内容后,文舒直接怔在了原地。
因为册子封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功德簿”再看里头,一页页记载的,都是哪年哪月哪月,在哪里碰见了什么人,对方跟他说了什么话,又给了什么东西,旁边还画了一副对方的小像。
这些小像有年过六十的老者,也有十几岁的少年,更有一些妙龄女子和年近三四十的妇人,而册子最新一页赫然记载着上午的事情,旁边还有一副陆大姑娘的小像。
其图虽然工笔简单,也未着色,但观其神韵,竟与陆大姑娘像了七八分!
而就在她楞神的当口,陆星晚已经过来抽走了她手中的册子,看完后,脑子有片刻的发懵,随即心间一阵狂跳。
努力平复了许久,才将心中激荡按下,陆星晚将册子小心的放回桌上,随即仰头看着上首灰尘扑扑的山神像,恭敬的拜了三下,然后朝楞在门外陈嬷嬷等人道:“走吧。"
文舒从惊诧中回过神来,也跟着拜了三拜,再仰头看向上首的山神像,不知怎的,竟然从这尊泥像中看出几分那少年的影子来。
距山神庙不远的一处民舍,晌午还痴痴呆呆的老妇,此刻却神情清明,面露紧张的看着站在庭中的儿子。
“听说来了好多人,他们不会查到这吧!”
“不会。"
刘秀手里拿着一本册子,闻言并不紧张,而是抚摸着手里的册子,又徐徐翻开。
册子里的内容与山神庙供桌上的一致,不过封面的三个大字却不是“功德簿”而是“恩情簿。”
“秀儿,都是娘连累了你!”老妇突然哭了起来,“要不是我这病,你原本可以正常进学,读书考功名的,现在被我拖累,却要去干这种违心之事。”
这句话,刘秀从小到大不知听了多少遍,又是无奈又无力。
“娘,那些好心人给我们东西都是自愿的,儿子没有骗人。”他笑着安慰,一面又扬了扬手中的册子,“而且这些恩情儿子都记着呢,以后等我出息了,都会一一回报的。”
说到这个老妇眼泪更加止不住了:“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你爹走的早,你二姐又让拍花子给拍走了,你大哥那个不争气的竟然也丢下咱们娘俩跑了,这么些年都不见回家看看,要是他们都还在,你也不至于这样艰难!”
“娘。”刘秀满心无奈,“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要往前看,早日好起来,才是真的给我减轻负担。”
他没有撒谎,他的母亲是真的得了癔症。
四岁那年爹爹上山采药,不小心失足坠崖后一命乌呼。
家里失了顶梁住,族人便趁势相欺,要收回他们的房子和田地,让他们母子四人去宗族过日子。
寄人篱下的日子自然不好过,更难过的是同年七月,二姐又无故失踪,次年大哥也离家出走。
母亲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打击,直接病倒在床,自此便患上了癔症,一天里有大半天都精神恍惚,时常拉着不认识的人,唤大哥二姐的名字,为此闹出了不少事。
族人见状,以生事为由将他们娘俩赶了出来,他那时才六七岁,没有地方去,就只能带着娘住破庙,然后跟着乞丐们一起要饭。
直到两年前来到鼓楼县,偶尔一次,娘趁他不注意又跑出去了,等他发现并追出去时,她正呆呆的站在路中间拉着一名小娘子喊着二姐的名字。
那小娘子起先惊慌失措,不停的甩开母亲抓着她的手,可当他跑出去赔礼道歉并讲明母亲患有癔症后,少女却并未怪罪,反而从篮子里拿了两个镘头给他。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由此也让他萌生了一个想法。
与其可怜兮兮的站在路边要饭,还要不到,不如干脆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人面前展露他的可怜。
鼓楼县离京师汴梁不远,时常有达官显贵或是富商经过,他当即召集城内的乞丐,让他们分守在城门各处,一旦有马车或是车队进城就跟过去,确定好他们的住处后,再来报他。
这些富商或是贵人,一旦安顿下来,必会出来走走逛逛,然后他就在合适的地方,让乞儿们冲出去要钱。
至于他娘,清醒的时侯也会配合配合他演戏,糊涂的时候,他只要冲着远处的人喊一声'二姐'或者'大哥’她便会冲出去。
不过贵人也不是那么好遇的,而且也不是所有的贵人都有善心,有些贵人不仅没有同情心,反而看到他们这些乞丐,会厌烦的让身边的下人拿鞭子抽。
吃过几次亏后,他便总结出来几条经验。
第一,首选女人和老人,女人不管是年纪大的贵妇还是年轻未出阁的小娘子,多少都是要脸面的,就算不给钱,也不会指使下人打人。
而老人大多心肠软,再一看她母亲这副样子,多少能联想到自己身上,再加上不差钱,基本上都会赏些。
当然了,他也很聪明的只找外来客,因为这种事情瞒不过本地人。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为防某些客商停留过久,又听到某些风言风语而找他们麻烦,他特意寻了座山神庙,平日带着乞儿们多在那处活动,然后又制了本功德簿放在案前,里头详细记录了那些给过他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