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裕握住阿芙的手,温声道:“你们应该是问我,城破之后我去了何处,是吧?”
铭晏点头:“彦先只搜到了半幅斗篷,所以......”
叔裕想也想得到当时彦先的崩溃,想来如同他当年痛失大哥时极为相似。
他顿了顿,笑道:“听说这小子如今是监理兵部事,当真是出息了。”
阿芙头歪在他肩膀上,搂着他的左胳臂,像没听到似的,只是不动。
叔裕一边说,一边摩挲着她的手背。
“当时城坡的具体事情,因为我重伤在身,已记不清楚。我清醒过来时被藏在城里一个地窖内,后来被一个女子带出城池,来到她地处寒峰山麓的居所。我大约在那里养伤一月半,一开始对那个南绍女子诸多防备,可她确实是对我尽心尽力。若非她采的草药,恐怕我已命丧那里了。”
阿芙完全不关注那个女子,急切道:“什么伤?在哪里?”
叔裕温柔的牵住她的手:“不要紧。”
看她焦急的目光,他道:“右肩中了一刀,左腹贯穿伤,小腿有烧伤,旁的都是小伤。”
阿芙忍不住伸手去掀他袍子下摆,叔裕不欲她担心,左手被她搂着,右手便拉了她一下。
就这样不加思索的动作,力气却很小,与他平日大不相同。
阿芙没被他拉住,却也是一顿,默默坐直了身子。
她低着头,越是不想哭,泪水越是渐渐聚集。
叔裕也顿了一下,岔开话题笑道:“你们听我声音变了没?药汤喝的多了,感觉嗓音也变了些。”
阿芙拉着他的手,轻声道:“现在的好听。”
她一说话,一滴泪水就掉了下来,正砸在叔裕手背上。
叔裕的手一缩,人也沉默了。
其他三个人无声的凝视着他们。半晌,叔裕轻声道:“我现在挺好的。”
铭晏暗叹,问道:“那个女子可来了?说来是咱们的大恩人,还要好好感谢她。”
季珩虽然人瘦了,可是精神很好,激动道:“穆大人,我听我二哥的描述,那个女子,像是当时咱们抓的那个图图瓦!”
铭晏道:“哪一个?”
图图瓦好几百人,其中女子又何止数十。
季珩连比划带说:“那个首领的女儿!”
季珩早把那名儿忘了,可是穆晋珩一听他这话,面色骤变:“不可能吧?当时......”
当时明明是他看着杨缈渠喝下的鸩酒......
阿芙和叔裕一起望过去。他两人都不知内情,可是看晋珩这个反应,也猜出来应该是有些什么。
季珩道:“我也记得是全数鸩杀了的,只是在福安时候我二哥哥找匠人画了画像,的确是与那女子十分相似。”
穆晋珩道:“可是...她怎会救裴将军......”
杨缈渠是图图瓦下一员力将,狠心杀她的原因,也是因为她太忠诚,太得力了。
穆晋珩猛的转向向铭晏,后者带着笑意,朝他挑挑眉。
穆晋珩一时失语,良久才震惊道:“......铭晏,你疯了吧?”
杨缈渠这样危险的一个人,向铭晏竟然敢放她走?还是在季珩正对南绍作战的当口......
铭晏拍了拍晋珩的肩膀:“我没放她走,只是没杀她而已。后来一直关在郡府中,直到十二月才把她放走。”
晋珩心中又是喜悦又是惊怒还有几分酸涩,一时说不出话来,倒是季珩皱眉问:“向大人,你为何如此?这个杨缈渠可是为图图瓦做了不少事啊!”
铭晏悠悠然道:“还不是某人当时失魂落魄......”
他这么一说,剩下三个人都懂了,目光齐刷刷落到了穆晋珩身上。
穆晋珩的脸刷的红了,裴叔裕忍不住调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穆大人。”
向铭晏道:“我赐酒之前看他实在是神志恍惚,只恐出岔子,便暗自将杨缈渠留了下来。后来同她谈过几次,她也并非不通情理,实则是被她父亲自小豢养,从未从我们大旻的角度想过罢了。”
裴季珩涨红了脸:“向大人,多危险呐!”
向铭晏道:“此事确实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后来晋珩回京......”
穆晋珩忍不住道:“她可见过我?”
“她见过。我在长亭送你走时,她就在城墙上眺望。”
阿芙感觉叔裕在看她。她一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阿芙低声道:“怎么?”
“我走时候你可有‘在城墙上眺望’?”叔裕含笑问。
阿芙“哼”了一声,心道还没跟你算账呢,只不理他。可是身子又很诚实地倚了过去。
“......后来十一月底再次进犯,杨缈渠说她要去劝说南绍王休战。彼时我已与她深谈多次,再加上裴家军来援之前,福安实在是山穷水尽,便冒险放虎归山了。”
在场的人都在心底暗暗捏了一把汗。
季珩道:“这实在是太险了,但凡哪里出了一点差错,就是万劫不复啊。”
裴叔裕慢悠悠道:“哪有什么十足十的事,咱们把握战机,文人拿捏人心,本就是各看各的本事。”
阿芙问:“南绍彻底完了?”
叔裕道:“尚有小股皇室逃窜,不过不成气候,可保百年无虞。”
他的下巴抵着阿芙的额头:“你何时想去扶安玩儿,随时都能去。那里如今和普天王土一样,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了。”
向铭晏笑道:“干脆你们一并搬去扶安,也叫我这流徙好过些?”
叔裕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