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一开朝,事务繁多。
叔裕直忙到辰时初刻,才按着脑仁从兵部大门出来。
瞥到周和的脸色不好,他上马的同时问道:“身上带伤?”
周和抬头笑道:“并无受伤,谢二爷体贴。咱们回吧?”
叔裕点点头。
阿芙也该早到家了吧?这会是不是备了汤羹等着他?
今天早上未曾与她同行,也不知在宫里是不是受了委屈....
最近乔夫人蒙难,皇后势大,确实是不好说。
这样瞎想着,裴府就到了。
周和将马绳交给陈升,打了灯笼,引着叔裕往东来。
载福堂和融冬院本就只隔了一条巷子,叔裕也没有留神,只当周和懂他的心思,要去融冬院,谁知一抬头竟是载福堂。
他不悦地看了周和一眼,后者却低着头,双手交握肃立。
既已来了,再去融冬院岂不矫情,叔裕自顾自撩起门帘进屋里来。
进门处摆上了一具花枝环树烛灯,屋中有如白昼,照得叔裕恍惚了一瞬。
他日常起卧之处,如今端坐着一位女子,团扇掩面,看不清长相。
叔裕风扫过就知道那不是阿芙。
怒火熊熊燃烧,一瞬间席卷了他的全部心智,视界在跳动,耳膜在震颤。
向芙,你这个懦夫!
呸,你这个懦女!
自己惹出来的摊子收拾不了,就要买妾室通房来收买我?爷在你心中就是这么好摆布的?
叔裕气急败坏地踹开门,顺便一把扯掉了厚厚的门帘,指着屋内朝外头低头侍立的周和怒道:“这是夫人的主意?”
周和的视线避无可避地落到红罗衣裙的女子身上。
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十里嫁妆,她就是简简单单一身家常红裙,配了把百子团扇。
周和收回目光,低头不语。
叔裕遥遥望着融冬院,久久不动,呓语道:“混账东西...”
像是下定了什么主意,他转身进屋,重重关上门。
周和只见面前一片玄色衣摆,然后又坠入了无边静寂。
第二日婉婉一早便小心翼翼闪身出来,为二爷备水洗漱。
忽而发现墙角窝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还睡着,眉尾发梢都结了冰霜,看着像是一夜白头。
正是周和。
婉婉看了他一会,神色难辨,脚尖不自觉地转向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拭去眼角的酸意,去做事去了。
融冬院里,阿芙原以为自己心里忐忑,会一夜竖着耳朵心里难眠,谁成想碰了枕头就睡到第二天日头老高。
元娘守在她榻前,舍不得喊醒她,只是一遍一遍地摩挲她的额发。
观音啊,王母啊,求您保佑我们姑娘吧......
婉婉伺候完那边,匆匆忙忙跑进来,看见的便是元娘念念有词的这一幕。
她的脚步也忍不住快起来,两步奔到阿芙床前:“元娘,姑娘怎得还睡着?可是昨夜歇得不好?”
元娘摇摇头:“昨晚姑娘睡得早,一夜都没动静,樱樱一直在暖阁陪着的,这会刚刚出去。”
元娘打量着婉婉的脸色,小声道:“昨晚....如何?”
婉婉神色格外地坦荡,连分毫娇羞都不曾有,公事公办道:“二爷只是叫我为他更衣,别的....并没什么。”
元娘的神色明晦不定,良久道:“也罢。”
先把旁的丢开,等姑娘身子康健了,主仆两个联手,不怕留不住二爷的心。
婉婉呆了一会便被秋桐等人叫走,说是要在载福堂给她设一间屋子,方便她服侍二爷。
阿芙睡到午时初刻才醒,自觉不错,喝下半碗薏米百合粥,看了看只有婉婉不在跟前,随口问道:“怎不见婉婉?”
话出口才意识到昨晚将她派去叔裕院子里侍候了,放了碗不作声。
元娘也不知告诉她叔裕未动婉婉是好事还是坏事,索性不接茬,示意樱樱收了餐盘,自拿了巾帕递给阿芙。
樱樱刚清了桌面,就听院子里男人的脚步响起。
她喜道:“听着像是二爷呢!”
阿芙自起床后只是净了面,梳顺了头发,只着一身雪白的中衣。
听见樱樱的话,她抬起头,素白的小脸压在如云的鬓发下头,胸前还拖着粗粗一把长发,白衣胜雪,如同谪仙一般。
叔裕进了屋子,见她这副模样,先愣了一愣,满腹郁气消了一半。
他一晌午都对阿芙“魂牵梦绕”,恨不能插翅回家,将她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浆糊。
向芙啊,你是不是做错事了?做错事了是不是该哄哄本尚书?哄本尚书的时候能不能亲历亲为持之以恒?
这些话自然是不能直接说出来,叔裕打了一堆腹稿,打算把融冬院里的每一处花花草草都挑挑刺。
可是一看她这副娇娇弱弱,一脸无辜的小白兔样子,他突然没话可说了。
“...还没上午膳?”
阿芙还没开口,元娘已经决定抹杀掉她刚刚用过早午饭的事实:“这就上了,二爷坐下来略用几口吧。”
于是,叔裕理所当然,盛情难却地坐到了美人身边。
他大剌剌地岔着腿坐着,碰到了阿芙小心翼翼并着的两颗膝盖。
阿芙急忙换个姿势,不要挤到这位爷。
叔裕注意到她“拉开距离”的小动作,脸色一沉。
阿芙本已用过一餐饭,可是看到上来的山楂羹,不禁又食指大动,吃下一小碗去,乐得元娘喜上眉梢。
叔裕也饿了,风卷残云,吃完才开始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