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回楚国那日,大帝姬出了宫,亲自将她送到长亭。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淼淼才知道大帝姬的名字:姬萱。
将自己的名字告诉自己,大帝姬显然是以平辈身份与自己相交。与这位公主相处多日,淼淼也知她并非是什么心机深沉的人。许是被父母保护得很好,她虽聪慧无比,却无皇室子弟的那种勾心斗角。
而且……
淼淼总隐隐觉着,她并不愿联姻,甚至对修炼之事很向往。但这种事,她也不能直接问,所以在接受了大帝姬的临幸送别后,她拿出了一只纸鹤。
这是可以用来传讯的纸鹤,上面刻有时空阵法,水火不浸,可瞬间传信,在沧澜大陆是修真人士乃至凡人必备的通讯工具。
当然,放在这时代,那是黑科技了。
姬萱谨慎地将东西收好,然后对淼淼露出了几丝少女的天真来。
“淼淼,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嗯,把纸鹤给你,我们就是朋友了……”
大帝姬收下了纸鹤,而那个人偶她又还给了淼淼。
淼淼没有询问原因,从对方的眼神里,她已知道,大帝姬是打算暂时隐忍了。
这也无可厚非。
毕竟,天子势弱,朝臣势大,大帝姬年岁虽小,却并不天真。
她深刻地知道,若是在此时将事情抛出来,等待她的也许是近一步的谋害。对方既然敢朝她下手,甚至想把她做成魇魔,那么必然是不在意她性命的。
且能肆意伤害皇室的人,必已堕魔。敢于与堕魔者勾结,指使之人胆子非常大。她没把握将真正的主使者揪出来,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沉寂下来,当作无事发生,继续过日子。
如此,还能麻痹对方,等着对方再出手,再抓也不迟。
淼淼已经在她寝宫内布了阵法,设了结界,一旦有人再想对她出手,必会受反噬!
所以这人偶还是放淼淼那比较安全。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一笑,便揭过这话题,没再提起。
来时是夏天,回时已是初秋。
七月的流火将天地晕染成金黄,两个少女依依惜别,尽管身份地位悬殊,可两人都感觉到了对方的真诚。
告别了大帝姬,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芈固的笑容越来越诡异,他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楚国乃是大国,他身为楚国冢宰,一举一动备受关注。虽然很难受,但他想等回了楚国再做打算,免得被有心瞧见,起什么风波。
毕竟,此次杨淼淼为楚国谋来了利益,按照习惯,是要祭祀一些人感恩上天的。这些跟随来的人中,就会有些人被选中。他们嘴里说着心甘情愿为大王奉献,可芈固并不相信这些漂亮话。
送死,还能死得开心?死得心甘情愿?这种鬼话也就骗骗小孩,他才不信呢!
这些低眉顺眼的两脚畜指不定心里存着多少怨气呢!看看这回程路上的低迷,呵呵……
若是给他们知道自己中毒了,岂不是要说自己这是报应?这事一旦被煽动起来,若有人跑了,国君可就要问罪他了!不就是笑得脸难受么?他能忍的!
一群奴隶心有戚戚。他们这些人中,很快就有人会不在了。
祭祀是极为残忍的。放血、火烧、活埋等手段说也说不尽。他们也不知,这回等待自己的死法将是什么样,只觉满心恐惧中又有怨恨生出。
他们视国君如父,可国君却视他们如猪狗。
就这样……还怎可能心甘情愿地去死?
悲戚在奴隶们的头上笼罩着,淼淼已经不止一次看见奴隶哭了。
看见那些奴隶哭泣,她便觉心里十分沉重。身为一个种花家长大的孩子,接受的是社会主义教育,这样惨无人道的事便是种花家五千年上下的历史里也不多见。
如今她见着了,只觉奴隶们偷偷哭泣流下的泪水像一把火,烫得人心尖发疼。
她握着无影剑,在荒芜的野地里疯砍着,只想以此来宣泄自己心中的郁闷。这种面对弱小被凄厉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难受。
她透过荒野,看见芈固那张笑脸,越发觉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仰头望天,她想着天道,忍不住问道:“何忍降浩劫于人间?公义呢?正道呢?!天道,你瞎了吗?!”
“轰隆隆!”
云层中有雷闪过,却没有降下来,似是天道的警告一般。
淼淼怔愣愣地望了许久,忽然笑了。
墨玉般的眼隐隐有些发红。她握紧了手中无影剑,忽然想,自己又在懦弱又在退缩了!
什么都没有做,却先做好了放弃的准备!如此畏手畏脚,还如何逆天修行?!
低下头,眼里一片清明。
墨玉一般的眼底多了一份决绝!
无论如何,都得试一试!
衍一听了她的决定后,没有淼淼想象中的阻拦,他笑了。
伸手在淼淼脑袋上轻轻拍了三拍,一如她幼年时那般,带着一点点的亲昵与责备,“痴儿,与为师说这些,是怕为师怪你吗?”
淼淼红了眼,“毕竟弟子身负光复宗门的重任,如此涉险……”
“呵……”
话未说完,便被衍一一声轻笑打断,“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痴儿,比起光复宗门,师父更希望你能走出过去,好好活在当下。不再软弱,不再逃避,勇敢地面对每一次变化……”
淼淼震惊抬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师父,您……”
“嗯……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