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公卿驾四,大夫三,士者二,庶人一,修者不可御马……”
是江小声介绍着,“四匹马,来者地位超凡。”
淼淼望着缓缓驶来的马车,听着是江的介绍,面上已凝上了寒霜。
无论是第一世,还是第二世,她所处的世界都是讲公平的。种花家也好,沧澜大陆也好,虽说阶级这东西未必是全消灭了,但是在明面上是被消除了的。
不存在当官的能吃肉,百姓的就不能吃肉的说法;也不存在元婴修士能骑仙兽,筑基修士不能的说法。
所以这句“修者不可御马”可谓是深深刺|激到了淼淼。
在哪个山头唱哪个歌,自己身为修士,自然是不愿意被“特殊对待”的。
是江拉了拉她衣袖,低声道:“手交叉于胸前,低头,行下士礼,我等修士不可直视公卿。”
这都什么狗屁?!
第一次,淼淼有点不想再顺其自然。
修士不是不能低头,但修士只向强者低头。像这等不合理的要求,如何能顺应?更别提对方还只是个弱鸡!
淼淼便站在那里,像冬日里一棵挺拔的松树,站得直直的,眼里带着一丝让旁人都无法理解的执拗!
是江微微蹙眉,可却没再说什么,也未阻止淼淼。
淼淼出自姬氏,按理说的确不用向这公卿低头的。
可旁人却未想到这点,见淼淼还跟个电线杆子似的杵在那儿,心里暗暗着急,不停打眼色。
淼淼无视所有人传递过来的颜色,只站在那儿,望着驶来的马车,眼神毫无避讳!
马车停了下来,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是何人?为何不行礼?”
声音粗嘎,声调似吟唱,听着让人起鸡皮疙瘩。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偷眼瞧了过来,心里默默为淼淼捏了把汗。
这个山门子弟好像有点不通俗事啊!
唯有是江、荀日、是与、荀月神色淡淡,好似淼淼这样做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敢问足下姓氏?从何官职?”
淼淼问了句后,又淡淡道:“我出自弘农,姬氏杨姓。入山时,天下还以我姬氏为尊,在山中修行十载,竟不知人间沧桑变化,如今我姬氏竟是要向一个公卿行礼了吗?”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姬氏?姬氏?!皇族贵女?!”
不远处的百姓不由小声议论起来。
“皇室贵女为何自甘堕落,与修士搅和在一起?”
“没听她说吗?在山中修行,她自己堕落成修士了!”
比起百姓们的茫然,坐在轿子里的人显然更惊讶!
楚州城出现一个皇室分家已经够让人惊奇的了!但更让人惊奇的是,她刚说了什么?在山中修行?什么意思?难道跟秦子越一样,随了山门中人修行?!
山门中人是令所有贵族忌惮的存在。
虽然谁都没见过山门中人,但是他们显然已不受贵族控制,逍遥于世外。甚至有传言,元婴修士根本不再受天地法则约束,即便是杀了贵族亦不会堕魔!
传说多了,于自己又不利,心里便会生出几丝惶恐来,轿内的人也不例外。
马车车窗上的轻纱帘子被缓缓拨开,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年岁并不大,骨龄看着也就二十七八而已。他眉目本应是很清秀的,只是此地风俗怪异,贵族男子亦敷粉描眉。这会儿,这张脸上覆盖着厚厚的粉,眉毛亦用石黛描过,唇上更是涂了些微红的口脂。
撩开车帘的一瞬间,便有一股香气从车内飘来,让淼淼不由就想起了“熏衣剃面”几字来。
在种花家某个时期,贵族男子不留胡须,脸上都用刀子刮过,将所有胡子汗毛剃干净后,涂上面脂,敷上铅粉或米粉,描眉点唇熏衣物,整得比女子还要精致。
曾经在某些刊物上读到这些趣事时,淼淼还曾想象过这等精致fēng_liú,只是如今真见了,便觉有些膈应。
粉涂得极厚,整个脸白得像鬼一般。那唇上口脂虽不是很红,可因脸太白,反显艳丽起来。再加上两道黑漆漆的眉毛,略显刻薄的表情,淼淼只觉这人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哪里有半分贵气雅致可言?
与男子的眼对上,她丝毫没有回避。
她打听得清楚,只说他们不能杀伤贵族嘛。可这世上,修士真想要整一个人是有许多办法的。只是这里技术太落后,才会被这些凡人拿捏得死死的!
淼淼眼里的桀骜与对男子的藐视让男子心生怒火,他冷笑了声道:“姬氏?皇族贵女为何自甘堕落做了修士?”
他眼微微眯起,一字一句道:“你可有何证明?”
淼淼轻轻一笑,道:“敢问阁下是?”
“冢宰熊。”
淼淼挑了挑眉,心里暗道:难怪这么嚣张。
冢宰乃是他的职位,位次三公,为六卿之首,主掌管王家财务以及宫内事务。简单来说,就是掌管王家财政与内务的。这等天子近臣自是有嚣张的资本,更别提他还姓有熊氏。
有熊氏乃是楚国王室之氏,说是国氏也不为过。这样的王室子弟,又身兼要职,自是有傲人资本的。
只是……
淼淼冷冷一笑,嘴角勾起一丝嘲讽。
再权利滔天在她眼里也只是一介凡俗。在苍澜大陆呆了百多年,修士素来都是受凡人敬仰的。这种敬仰并不仅仅来自于力量上的不对等,更是来自于修士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