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率然半弓着身子,两只手还如方才一样虚拢在星宇成身前,脸上的五官纠结成一团,显得好像无比为难。
可是,如果在这个时候,有人能探过身子,仔细地看一看那六只麻花辫底下的眼睛,又或者,跪在地上的星宇成能稍微抬一抬头,那么他们就能发现,在这位情感极其丰富的塔克国王子率然的眼底,其实只有一片凉薄的霁色寒光。
“叔……”子率然低声轻唤道,“您真的要这么做么?”
星宇成不答,只是将自己的身子又弯曲得更厉害了些,“第一大罪状,老臣虽一生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但竟没能将优秀征战基因留存下来,从而导致塔克星系在面对强敌时只能用软弱手段虚与委蛇,让全星系如此多的资源全部耗费在这么一个所谓的银河计划上,此为老臣的一大罪!”
“成哥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李大富一把挣开周宝盖的束缚大步向前,“成哥您这辈子为塔克星系做的事情难道还不够多么?星阒、星周礼和星飞花这些好孩子哪个不是死在战场上?”李大富说到这里,厚实坚硬的大肉手止不住啊,可怜小飞花那大好的年纪和惊人的潜力啊!居然被我们自己——”
“住口!”星宇成突然出声,只一句话就仿佛将在场其他人拉至血腥的战场,炙热炮火来回舔舐所有人的耳侧喉尖,惹得人情不自禁想通过大口呼吸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的星宇成又飞快压低嗓子,平平道,“宝盖,把大富拉走。”
“是,将军。”
“不,我不走!”李大富犹在挣扎,“陛下,您就发发慈悲吧,他就这一个孩子了,反正银河计划还在进行,您又何必非要断了这可怜孩子的唯――”
“啪――”
李大富剩下的话被周宝盖一掌劈回喉咙,他扛着庞大的李大富默默缩在角落,闷着脑袋,一言不发。
至此,冷眼旁观了好半天的子率然终于又重新开口,“星宇成啊,你可真是让我好生为难啊……”
子率然对星宇成称呼的突然转变使得氛围更加僵持不下,眼看星宇成又要继续列举第二大罪状,缪山青突然晃荡着他那层峦叠嶂的腹部“噔噔”走过来。
“陛下,这口子可不能开啊!”缪山青诚恳道,“若是您今天因为星宇成将军的话让测试者半死不活地继续耗费资源,那往后再有更多人提出类似的要求我们又该如何拒绝?陛下,这可是个无底洞啊!请陛下三思!”
子率然闻言,很是纠结地一拍手,“山青叔说得也有道理啊……”
“罪臣第二大罪状!”星宇成没有反驳缪山青的话,直接铿锵道,“臣没能抵挡住岁月侵蚀,以至于现在无法再替陛下征战四方。那些青年才俊虽然战功不及臣多,但论实力,论潜能,都远远在臣之上,现在臣恬不知耻地硬占着军事开发委员会最高长官的位子实在是可恶至极,还希望陛下能免去臣一切官职,让臣在家中日夜悔过。”
“这……”
子率然还没开口,缪山青倒是先不自觉出了声。
没办法,以星宇成现在在军中的声望,也就周氏家族的后人周坦之能勉强与之抗衡,可周坦之作为流矢军事学院的名誉校长,按规定是不能担任军事开发委员会最高长官的。
因此,就目前来说,为了防止各大军队在这个关键时刻出什么乱子,这军事开发委员会最高长官的职位还真没办法让星宇成摘下。
显然,这件事,包括跪在那里的星宇成在内,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子率然就这么静静在原地定了两秒,接着突然上前一步紧紧抱住星宇成的肩膀,猛地一用力将他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两人紧握着双手,宛如宇宙中关系最好的一对君臣。
“宇成叔啊,既然是为了你,那我也只好破这个例了,毕竟,我不能让那些一心想要报效国家的孩子们寒心啊……”
“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那些孩子们日夜艰苦训练,浴血奋战,为的都是报效祖国,跟我这个糟老头子可是半点关系也没有。”
“好!”子率然点点头,用力握紧星宇成的手,“我的宇成叔啊,好啊!”
说完这句话后,子率然没再理会其他人,转身大步离开了疗养室。
在他之后,缪山青和聂舟也挤攮着让星传给他们开门,双双离开。
邹曲素紧随其后,只是在离开前私下捏了捏邹淼的肩膀。
星传送走了背着李大富的周宝盖后,又分别给其他人分配任务,让他们各自离开。
“父亲,您刚刚……?”
“孩子啊……”星宇成噙着热泪对星传道,“过去确实是做父亲的亏欠太多,现在,即使知道来不及了,我还是想着再为你多做一些事……”
“父亲,请您千万别这么说,当年的事情,其实您也只是个受害者。”
星宇成闻言,欣慰地抚了抚星传,“你明白就好,星传呐,儿媳妇现在的身体状况既然那么不好,考虑到国王陛下的忧虑,我觉得不如让邹曲素那边派点专业人士过来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还是父亲想的周到。”
星宇成温和地点点头,拉着星传向疗养室电子门走去。
“呃……”
眼看着又要被留下一次,游速飞赶紧出声,“那个,能不能顺便把我也带走?”
“噢!”星传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这是当然,快过来。”
终于,疗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