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大夫正气恼刘大人的口无遮拦,尽量对孩子母亲解释:“这孩子的情况实在是太紧急了,汪大人一直在尽力救治,实在是这病情凶猛,还望您能理解。”
话虽这么说,哪个人能理解得了,更何况是一个以孩子为活下去动力的母亲?
那母亲不听任何解释,一意孤行的认定就是汪长卿害死了她的孩子,说什么都要他以命抵命。
乔大夫没办法,只能一边拖着孩子母亲,一边让侍卫去找东林。
长卿看着孩子的遗体,心中酸涩无边,双手无力极了,连一个孩子都救不了了。
疏桐第一次这么直面的看到一个孩子死在她面前,连救治都没来得及,泪水汕汕而下,忽然觉得人这一生,也太脆弱了。
随后,轻轻给孩子盖上白布。
长卿痴痴呆呆站着,“我还有什么用?”
疏桐怕他出事,赶紧看着他,“汪太医,你不能这么想,他们的希望只有你,若是你都撑不住了,这些人就更没有希望了。”
长卿眸子暗淡,“疏桐姑娘,你知道这里每天会死多少人吗?多得你根本记不住他们的名字,我拼尽全力拉回的一条命顷刻之间就没了,那种感觉你不会明白的……”
疏桐知道长卿这样定是长时间的压力所致,轻声说道:“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他们会回到平安祥和的生活的,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把药方调整好,我们都相信你!”
“会吗?平安祥和?”这个愿望在眼下的境况中真像是一个梦。
疏桐定定回道:“会的!我不走了,我在这里和你们一起努力!”
长卿抬了下眼眸,看着疏桐清澈的眼神,思绪才慢慢平静下来。
乔大夫颓丧急切的走了过来,有些叹息的对长卿说道:“汪太医,这孩子的母亲现在架了把刀,非要见你。”
……
想也知道,长卿去了会有危险。
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去!”长卿道,语气平常的不能再平常。
“可——”乔大夫是本地医馆的大夫,自从疫情开始,多少人逃离了这里,唯独汪长卿不惧危险坚持到了现在,若是他出事,那这彰德府真的会暗无天日了。
长卿明白他的意有所指,“人在我手里出的事,就算不是因我而死,也是我没有看管到位。去一趟没什么不对,放心吧。”长卿拍了拍乔大夫的肩膀,忍不住让人想起“大义凛然”这个词。
这时,现在长卿身后的疏桐极有魄力道:“汪太医说得对!医者仁心,救人更要救心!”
说完,疏桐便提步往前走去。
长卿一把拉住她,与以往的温文尔雅不同,不可辩驳道,“你不能去,呆在这儿,等我回来。”
“对的,对的,疏桐姑娘,你可不能去。那个刘知县胡诌的一句汪太医因你分神才让孩子母亲情绪失控,你若是去了,那可不就是出大事吗?不能去,不能去!”乔大夫摇头说道,好像那些人穷凶极恶似的。
“我——”疏桐还想说什么,撞上长卿的眼神便闭了口,长卿目光定定,显然这事儿没商量。
长卿转头对乔大夫说道:“乔大夫,让人把小姑娘的尸体小心处理掉。”
“好的!”乔大夫应道。
走至前面的时候,东林已经到了。
“东林大人。”长卿礼道。
“汪太医,这刘知县胡言乱语,扰乱人心,本官已经将他解职关了起来,只是,这妇人该怎么处理?是否让禁军——”东林眸子一凛,想要快刀斩乱麻。
长卿赶紧摇头,“不行不行,他们都是百姓,错在引起这疫情的人,不在他们,我来处理就好了。”
推开人群,女子已经近乎癫狂。
她四处搜寻长卿的身影,如困兽,不让任何人靠进。
长卿刚一出现,女子便说道:“是你杀了我的女儿!你赔我的女儿!”
长卿示意禁军放下兵器,走上前去。
“你先放下剑,不要伤着自己。”长卿小心翼翼道。
女子受惊似的退了一步,“你别过来!你说的会好的,是你说的我女儿会没事的!你就是个侩子手!”
“孩子病情迅猛,发展的太快了,我真的是想救她。你想怎么样,才愿意放下剑?”长卿怕她不小心伤了自己,尽量安抚她的情绪。
女子想都没想,“除非你陪葬!”
这一下,周围的人都唏嘘不已。
一位老者拄着拐杖说道:“孩子啊,咱们这儿瘟疫一起,哪儿还有几个大夫敢留下啊,汪太医是从宫里来的,他抛弃荣华富贵,来到这从来也没说过一句苦一路累,更不怕被染了病,他拼了命也想救大家伙儿啊,这你也看在眼里的,怎么这会子想不通了呢?”
长卿被老者说的鼻酸,女子拿剑的手有那么一丝松动。
“对啊,孩子他娘,这里的人啊哪一个不是被这该死的瘟疫夺去了家人的性命,可咱们不能恩将仇报把气撒到汪太医身上啊。你把剑放下,可别再伤着自己个儿了。”另一妇人也说。
大家于是七嘴八舌的都劝了起来。
女子在人声鼎沸里崩溃大哭,“女儿啊,孩子他爸,别怕……我来了。”
长卿“欸!不要!!!”
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见女子旋起剑,无言自刎。
长卿被溅了一身血,眼睁睁的看着女子缓缓倒下。
也许一个人真的是心死了才会放下世间所有。
也许是见过了美好,无法承受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