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尘归尘土归土,又有什么不好?
出乎众人意料的,宁妃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林菀欣呢?”
皇帝眉头一挑:“你找她做什么?”
宁妃勾唇一笑:“反叛一事,林菀欣才是背后主谋,臣妾不过是个马前卒罢了。”
皇帝:“……”
许纯之:“……”
黑炎军众:“???”这女人知道自己在说啥吗?皇上不会真的相信吧?
若是林菀欣没有大着肚子前来救驾,或许皇帝真会将宁妃这句胡言乱语听进去几句,只可惜,丫头选择了最聪明的方式自证。
可正因为如此,皇帝不由反思,难道在这群人的眼中,朕真的是个疑心重重、不分黑白之人?否则怎么能张口就挑拨离间?从前朕又有多少次上当受骗?……
皇帝在心中一叹,向来自负的他,头一次在心中认为自己也有些许愚昧。
而许纯之,皇帝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同往常那般,并不急于解释,还是沉静且沉默。
是觉得他这个皇帝会做出正确的判断?还是如此荒谬的谎言根本不屑于解释?
见皇帝的模样,宁妃就知道恐怕再说什么都没用,林菀欣实在是她意想不到的对手,她怎么算也没算到,林菀欣会大着肚子带着所有护卫前来救驾。
只这一件事,恐怕永远都会留在皇帝心里。
同样都是孩子,为什么她的孩子却要落到这样的下场呢?明明她的孩子该成为天下之主的……
宁妃看着眼前不再哭泣、一个劲往她怀里钻、有些害怕却依旧甜甜地喊她母妃的二皇子,尽管脸色木然,眼神中却透露出几许复杂。
“天命所归。”她忽然低声说道,“呵……”这世上真的有天命吗?……
如果有的话,为什么不在他们这边?
难道从一开始,他们就错了吗?
他们的角色只不过是好笑的磨刀石,等用尽了就要退场?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笑的事?
她的命运,再如何跌宕起伏,终究也不过是一场笑话吗?
“我的孩子……可惜你找错了父亲,投错了胎啊……”宁妃笑了起来,突然唱起了摇篮曲。
二皇子的眼皮慢慢合上,整个人仿佛睡了过去,可有眼力的人却能发现,他睡得未免太过安详了些,胸口连起伏都没有。
许纯之眉头一动。他没想到宁妃竟然这么快就动手,且无声无息之下就……但他却大概知道宁妃为什么会如此做,二皇子的身份立场实在太尴尬,就算现在强行求皇上恩典留他的性命,过后恐怕也会因为别的原因……
她应该是不想二皇子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质疑他的出身,欺负他凌辱他。
以宁妃好强的性格,那样还不如去死!
可每个人的本性都不一样,若是菀欣,或许会竭尽全力保下孩子性命,至少有命在才可能有将来,即便诸多折磨,但或许通过努力也会有拨开云雾见天明的那一日。
这个念头一起,许纯之不由在心中骂自己胡思乱想,以菀欣的性格,又怎么会将自己逼到宁妃的地步?
皇帝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漠地注视着宁妃所做的一切,最后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神色。
“带下去,彻查。”皇帝道。
“是!”
然而就在这时,宁妃却突然扑向身边的黑炎军,想要去抽他腰间的佩刀,却不想半途中身形软倒在地,她露出惊骇之色,明白恐怕在刚才已经有人对她下了类似十香软筋散的毒,只是她竟没发现。
事已至此,她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揭过去。
许纯之跟在皇帝身后护送他回太极殿。
太极殿是处理朝政的地方,由于今夜御书房和皇帝寝宫都被大火焚毁,而皇帝也不想去任何后妃处借宿,便索性来到太极殿上,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宽阔空荡荡的大殿,不由陷入深思。
今夜折腾了一夜,也是惊心动魄的一夜,大庆国风雨飘摇的一夜,好在最终都平复下来。
皇帝回头看了一眼在他身后不远处一直沉默得仿佛没有存在感的许纯之,见他风尘仆仆,可以想见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云国那边……”
“大军已退。”许纯之应道。
皇帝点了点头,许纯之若说退,那便是真的退了,具体的情况稍后在奏折里自然会有。
“若是无事,你也去休息吧。”皇帝感觉今日极为疲惫,而日夜兼程赶来的许纯之恐怕只会更疲惫,“还有,回家去看看也好。”丫头今日恐怕也吓得够呛。
“很快就要早朝了。”许纯之应道。
皇帝一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是么?这么快就要早朝了……
“那就陪朕一块儿坐坐。”皇帝索性从龙椅上起身,走了几步,坐在殿前的汉白玉石阶上,拍了拍身边,“坐。”
皇帝有命,许纯之自然不会不从,况且他已经有很久不曾跟皇帝两个人这样坐着聊天了。
可虽说坐下,皇帝却没有再开口。
或许是因为实在太疲惫,或许是一天之中发生了太多事让他无从开口,总之他并没有说话。
许纯之也没有说话,他本就不是话多之人,更何况连连征战又日夜兼程的赶路,他确实也有些疲惫。
默然间,许纯之闭上了眼睛。
皇帝怔了怔,他发现眼前之人竟然坐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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