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清山可谓灵植妖兽的洞天福地,唯独,对知知鸟不够友好。
“知知鸟”这个典故,祁宁之刚来时跟着去捕朱羽锦雉王那次就知道了。
祁宁之也是服了,这爆竹声响是怎么做出来的!
知知鸟的叫声很独特,与其他禽类不同,一听就能听出来。
守玄他们弄出来的声响里,分明是一群知知鸟被撵得一通乱跑,又被揍的吱哇乱叫……
可以装不懂吗?
下一刻,对面峰头上爆发出的一阵狂笑打破了祁宁之的奢望,那笑声分明是提醒每个人,他们就是故意的!明明就是针对某人的嗳!
祁宁之想低头喝茶掩饰,孰料还是控制不住胸腔里冲出的气流,一口水呛得他大咳起来。
那边小峰上,守玄与幼蕖笑得都快断气了。
知素脸色铁青,再顾不上风度,“啪”的摔了书,风一般冲出门去。
对面山峰上,火光里一只满头包兼秃了毛的知知鸟正冲天而起,窜到半空中,发出一声长长的“知啊”的惨叫才渐渐消失。
“老八!小九!”
全少清山都听到了知素的怒吼。
“哎——,这儿呢——啥事儿啊?”
那两个不怕死的仍然嘻嘻哈哈。
“老八,你给我等着!有本事你别回来!”
知素到底舍不得吼小师妹,一腔怒火尽数泄在亲弟弟身上。
“师父答应我们下山玩几天呢!我们不回来了噢!”幼蕖摆摆手。
“姑姑说啦,正月里不能骂入打孩子!”
喊过这一嗓子,守玄想到这几天都要离开七哥的监管,身轻如燕得都要飞起来,胆儿那是更肥了,他一跃老高,极嚣张地对知素挥了挥手,声音更大了:
“知知兄,咱们就此别过啊!”
等知素一阵狂风怒卷到对面山峰,彼处已经人影都不见,只留一地红纸屑犹打着旋儿,还有一柄竹扫帚孤零零倚在山石上,分明是留着等他收拾呢……
祁宁之目瞪口呆旁观了整个过程。他自认自个儿在这般大的时候,已经是玄机门的人精子了,成熟又稳重,多么讨喜!
师长们不是都爱这一款嘛!就算不谈他吧,其他任何一位同门,管你是豪爽的、内向的、敦厚的、活泼的,哪个不是尽量以沉稳踏实勤奋严谨的形象示人?不这样,师长怎么会觉得你是可造之材?
大概是少清山的孩子天生晚熟吧……祁宁之觉得自己不应该羡慕。
远远几处山谷里,石泓轩内的少清山大管家洗砚叹着气出门圈出几株耐踩踏的草木,准备补种到抱朴院周边——上次守玄被知素追打得到处跑的时候,可是踩坏、打坏了不少花花草草。
涧底居的二师兄翻出几件妖兽皮,思量着该打造一套看起来普通实则可抗打镇痛的法衣来。
结海楼与又生斋都在琢磨是不是该创个易学好用的新法诀,可以帮小师弟把皮肉练得厚实一点……
采珠姑姑无奈地摇头,又是气又是笑,又忍不住开始心疼,她能做的,只有打开一罐罐补品,寻思着到时炖个活血化瘀的补汤啥的。
这次啊,老八是太作死了嗳!
至于两个祸头子,那管得了回来后是洪水滔天还是火烧连营,今朝有酒今朝醉,先乐几天呗!回来再说!
守玄与幼蕖果然是下山去了,果然是过年前说好的,他俩跟着碾子花妹全家走亲戚去了。
凌砄向来纵着弟子,年前幼蕖刚露出个请求的姿态,他就不忍心拒绝了。
而几位师兄,也已忍了几天山上四面八方的噪音,又还在正月里,去处是普通凡人地域,亦在少清山可控范围内,于是都很爽快地为守玄幼蕖的出行做好了各种准备。凌砄叮嘱了一堆,不要冒尖不要乱闯不要分开等等,还有些没想到的地方,几位师兄都细心地考虑到了。
一人塞了两件防身传讯的宝贝,靴子底上直接贴好了直接可瞬移回少清山的千里符以防万一,可以微微改变面容轮廓的面具,俗世常穿的花袄青布褂子……
一切准备妥当了,俩人出发前特意把剩下的所有爆竹——当然还有特意留下的那一堆“知知鸟”,都搬到抱朴院对面的山峰上放了个痛快。
至于知素会不会气疯?从来没有担心过,有这个弟弟,早该有思想准备啦!而且,真气狠了,自有师兄们会安抚他啦!
至于知素会不会气得冲下山去抓他们回来?更不用担心,师父都同意了,谅他也没有违抗师命的胆子。而且,不是说兄弟阋于墙内吗?知素那爱装的,哪会在刘叔一家面前上演手足相残!
等逛了庙会回来,知素的气头过去了,又有师兄们说好话,大不了自己头几天夹起尾巴做人,表现得上进一点……嘿嘿!说不定就没事啦!
不知两个祸头子下山如何去疯玩,亦不晓得知素如何自我调节,反正这晚,祁宁之一个人在房间里笑得直捶床板。
他这辈子,在家族,在玄机门,都从来没有这么痛快笑过。
怎么就这么好笑!想想就要笑!
幸好千年雪叶松的床板够结实,不然床都要给捶塌了。
小弟小妹出了门,山上的师兄弟们照常修炼。
凌砄提醒弟子们注意冬去春来之气机变换,多往山林中体会勃发之生机。
弟子们显是已习惯,每日修炼过后便往各自喜欢的山峰溪涧处随意发散,甚至吹个芦笛打个水漂啥的,自由任性得很。
这对祁宁之来说却又是新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