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翼然偏头看到郑媛的笑脸,微微讶异了一下,心里好生欢喜。她这个新朋友,来自西鄂州的千灯分脉,与所在她阴宁分脉的乌朔州相近。因有缘,两人在来宗门的玉舟上相遇邻座;更因投缘,两人几日就成了好友。
千灯分脉新建不过几十年,比其他分脉更弱小些,那一片地荒民愚,所出的弟子也多是资质平庸,向来少得宗门关注,几位驻守分脉的道人自己本就过得勉勉强强。
郑媛家世低微,父母不过是炼气散修,兄弟姐妹里仅仅郑媛一人有些前途,极好的木火双灵根,且是个天资毅力出众的,家里倾其所有供她修炼,好容易拜在了上清山千灯分脉神风道人门下做了弟子。
神风道人虽喜爱郑媛资质,却无奈自身能力有限,无力给予其更多资源,幸而宗门挑选弟子的人眼光不错,将郑媛挑上了玉舟。
郑媛是个闷声不响的,上了玉舟就默默在角落里一人呆着。其他分脉弟子都聊得热火朝天,没多久就弄明白了彼此身份家世,她本就穿得寒素,又不主动与人交流,人家自也不去多费气力搭她的话。
肖翼然心地软善,前两日见邻座拘谨守贫,心底先生怜悯,有意示好扶助,却未想到,交流下来,发现彼此极为投缘,你欣赏我内秀,我认可你慧心,几日下来,竟然成了平生第一好友。
郑媛只有在肖翼然面前才露出些本来性情,对其他人仍然是始终带层天然的距离感。肖翼然深深敬佩好友的坚韧聪慧,也怜惜她因囊中羞涩而产生的自卑自傲与敏感之心,却不敢轻易开导,只怕伤了人心。
今日田雨因喊大家拿些吃食出来聚聚,肖翼然就担心郑媛不爱参加,又见大家都有好食,更怕她多心难过。
果然,难免有些令她难过的事体。
幸好,那位李幼蕖师妹天真无心中解了困,令郑媛的心敞开了不少。
就冲这一点,肖翼然对李幼蕖的好感倍增。
当然,大家都极好,没有人因为外在的寒酸那么明显地表示对郑媛的轻视,即使是江燕儿和袁喜夏那样的大小姐,也保持着面上的礼貌。
可是,像方才那么多吃食在桌子上,几位师姐妹都会本能地去取美味的、上佳的,那种无意的忽略性选择,无形中就刺到了郑媛的心。而这位李师妹对待吃食都一视同仁,无有贵贱之分,还把气氛带动得围绕郑媛活了起来。
郑媛可是难得这样与人同乐!
一心盼着密友好的肖翼然有意拉着幼蕖与郑媛多说了些话。这位李师妹果然质朴烂漫,说话又有趣,处处逗人发笑,带得郑媛也不知不觉地话多了起来,声音都放开了好些。
初次见面的这场小聚直到月上中天才结束。
回到甲三室的幼蕖在桌旁坐了一会,小小地扪了一口花露,清凉微甘的湿润自喉入肚,这少清山上平常的滋味,此时牵起多少难舍与回味。
她回想几位新同伴,果然是各有特色。也挺好,上清山本就与少清山不同,她要认识到,这里不会再是以前的家人感觉,她也要学会与亦友亦伴亦竞争关系的同门相处了。
翌日一早,朱兆云又来拍她的门。
“幼蕖啊,今儿我们去药圃!说好了收果子的!”
马头峰的药圃在外门诸峰中是有名的。
上清山外门四处药圃,种的多是些常见常需的灵草,除了上交宗门库房,还要备外门弟子日常所用。马头峰的这个药圃品种又多又全,加上马头峰主事郝瑗特别花了些气力在照看药圃上,所出产的药材不仅品质上佳,还育出了几味难得的变异灵草,即使是内门有时也要来这里寻药。
郝瑗也不是个抠门的,药圃留足宗门弟子所需,有多余的,便默许了马头峰诸人去取用一些,只不许拿去卖钱这一条必须牢记。
药圃边上一圈不知道被哪一代弟子顺手插了些枝条,竟然成活,长成了果树,不时有几色灵果出产。这果树不在药圃账册上,又沾了药圃里灵壤的光,马头峰弟子便将其作为自家福利,结果子的时候便分着收好了,可自己品尝,也可下山去坊市换些灵石作私房钱。
朱兆云是马头峰的老人了,自然知晓有哪几颗树这两日要熟果,又有哪几味灵草灵植最近有富余可供大家取用。
幼蕖前几日听朱兆云说了一回,今日听得她大嗓门叫唤,便应声出了门。
“李师妹,早啊!咦,你去哪里?”
幼蕖回头一看,原来是田雨因笑盈盈地站在甲一室门口跟她打招呼。昨天晚上大家才熟悉了起来,幼蕖自然不好不回应,便答道:
“田师姐,你早!”
她指了指朱兆云:
“这是马头峰的朱兆云朱师姐,她约我去药圃……”
“我带她去药圃什么的随便看看罢了!”朱兆云抢着答了一句。
“是吗?”田雨因眼睛亮了起来,“我早听说马头峰的药圃有名,不知能不能跟两位去见识一下?”
“……好啊。”
幼蕖顺口答应了,看向朱兆云,却见朱师姐面上犹豫的神色一闪而过。
“哦……那行,一起吧……”
朱兆云答应着,手上却捏了幼蕖一把,笑容有些勉强了。
幼蕖知道这是朱师姐不太乐意了,她愣了一下,才想起方才答应田雨因是不是答应得太草率了。
毕竟只有朱兆云才真算得上是马头峰的人,她能去药圃已经是跟着沾光,却还随口应了田雨因。朱师姐哪里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