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四周落针可闻,方才还欣喜若狂的小丫头们,这会都敛了唇边笑意,一个个眼眶微红。
花绪?
花绪!
坟茔立在有山有水的地方,瞧着风水极好,可事实上呢?人死了,便什么都没了,花绪她什么都不会知道,连她最敬重的大人回来了,她也瞧不见……听不见,感受不到!
明影和明珠退在一旁,她们和靳月一样,未来得及见花绪的最后一面,心里的难受可想而知。
焚一柱清香,撒一杯清酒。
靳月立在花绪的坟前,天边的夕阳红,红得像血,将周遭染得通红,像极了花绪死的那天,流淌在地上的殷红血色。
“大人?”明珠哽咽得不成样子,“花绪已经没了,您身子不好,又长途跋涉,定要保重自身,别、别太难过!”
让靳月别太难过,明珠自己别开头又哭上了。
明珠不是爱哭的人,可这会……她宁愿花绪死在当年的土匪窝里,也不愿死于太平盛世,她们眼见着都要过上好日子了,偏偏花绪再也没机会了,怎不让人难受?
“花绪,我来看你了!”靳月端着杯盏,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含着泪,始终未能落下,“是我来得太晚,我……”
该说什么呢?
能说什么呢?
靳月什么都说不出来,顾自倾杯,“大人我回来了,给我家花绪讨个公道,亲自为你做主,黄泉路上别走得太快,免得你看不到,大人送你的礼物!我会替你,送他下去,你再等等!”
嗓子发涩,靳月狠狠的将杯盏掼碎在地,怦然间的四分五裂,就是她此刻的心境,碎得不成样子。
“我的……花绪啊!”靳月上前,指尖轻轻拂过墓碑上的名字,一笔一划,皆是心血,“花绪!花绪!”
她忽然冲着天际的那抹红,歇斯底里的高喊,“花绪!”
花绪没应声,亦是再也无法应声。
“我的花绪,没了!”靳月呼吸微促,红着眼转身离开。
傍晚的风,吹得她的衣袂猎猎作响,带着彻骨的决绝。
宋宴,你不是要找我吗?
如你所愿,我,靳月,回来了!
夜色垂沉。
月照跪在靳月跟前,声音哀戚而轻颤,“是属下无能,花绪受戮,未能找到宋宴为她报仇,细柳姑娘为此而身负重伤,如今不知所踪,属下愧对大人所托。”
“起来!”靳月将她搀起,“说这些有什么用?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宋宴,就算掘地三尺,也别放过!”
月照拭泪,“细柳姑娘给他下了毒,自此之后他便失了踪,不知去向。不过细柳姑娘说了,狗贼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已经不是当日那个燕王府小王爷了!”
“他能杀了花绪,重创细柳,我自心里有数。”靳月握紧手中剑,“我既出现,他应该很快就会找上我!”
明珠和明影面面相觑,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少夫人,您为了救公子,耗损过度,尚未完全康复,如今又长途跋涉的,先休养一阵再说吧!”明珠悬心,急忙规劝,“千万别着急。”
明影连连点头。
“今夜,我进宫一趟,去见太后娘娘!”靳月扫一眼众人,“你们天亮之后分批进城,莫要打草惊蛇。”
月照愣怔,“大人是觉得,宋宴在城内?”
“他的野心,不允许他离皇宫太远。”靳月抬步就走,“留一批姐妹在城外,仔细可疑之人。”
月照颔首,“是!”
进城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傅家早就打点好了一切。
靳月进了城,只身入了皇宫。
长久不来宫里,瞧着熟悉的一切,靳月委实百感交集,景物依旧,不知道人……是不是依旧呢?
太后寝殿内,烛光羸弱。
靳月悄然悬在檐下,伏在天窗外,透过细弱的缝隙,将内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太后还是那个太后,执拗而可爱。
“太后娘娘,明儿再做也成,仔细您的眼睛!”芳泽叹口气,放下手中的虎头鞋,“这都做了好多双虎头鞋了,两位小主子远在北澜,您这一送过去,怕是很快就小了!这个年纪的孩子,长得太快。”
太后想了想,“那哀家明儿再做一套五岁穿的,这一岁两岁三岁四岁都齐全了,五岁的……哀家尽量做得大一些!左不过,月儿夫妻二人,都是纤瘦之人,孩子应该也不会太胖,万一做得太大,肯定又不合身!”
“那就留到以后长大些再穿!”芳泽悄默默的收起了布料。
太后摇头,“不成,到时候裤子、袖口都短了!”
芳泽长叹一声,“您呢,不操心操心皇上,不担心宋宴那疯子,成日纠结在公主的儿女身上,怕是要纠结出心病来了!公主现在是北澜的七皇妃,北澜还能缺吃短喝?您就是瞎操心,太医可都说了,切莫再做这些活计,您的眼睛受不了!”
“远嫁的姑娘,总归比人家矮一截,因为没有家人在身边,哀家就想着,时不时的给她送点东西过去,也叫那些蛮人瞧着,咱们大周惦念着这位元禾公主,免得他们欺负她!”太后苦笑,“不做衣裳了,那挑些珠翠,改明儿镶在衣服领子上。”
芳泽噗嗤笑出声,“奴婢去拿!”
真是,拗不过自家太后!
然则下一刻,芳泽愕然愣在门口,“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