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脊背挺直,亲自搀了搀傅九卿,然后携着傅九卿的手,缓步走出了殿门。
父子两个站在檐下,比肩而立,放眼被鲜血沾染的宫闱。
“父皇放心,该处理的一定会处理干净,宫内有儿臣,宫外……有拓跋将、军,想必这些乱臣贼子,一个都跑不了!”傅九卿淡淡然的开口。
主君侧过脸瞧他,“你可以应时而起,应势而动!”
“儿臣说过,这天底下最没意思的就是父皇的位置。”傅九卿半垂着眉眼。
这染血的宫闱有什么好?
比不得他心上那一点朱砂,比不得她眼底的微光。
“你那两个兄弟,为了我的位置,拼得你死我活,连自己的王妃都折了,你倒好……给你也不要?”主君皱眉,语气极为不悦,“老七,我是认真的。”
傅九卿恭敬的跪地行礼,“父皇,儿臣也是认真的。您自己也爱过,知道那种感觉,装了天下就装不下她,儿臣不想成为第二个您,不想让您的遗憾,也变成儿臣的遗憾。”
有些憾事,这辈子都没机会弥补!
主君面色微沉的盯着他,“皇位,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儿臣知道。”傅九卿依旧垂着眉眼,“是权力,是生死,但儿臣只想要个家。父皇,儿臣流落大周这么多年,虽然在傅家享尽了荣华,可冰冷的金黄银白,弥补不了儿臣心里对父母之爱,对亲情的向往与渴望。是靳月的出现,治愈了我心里的伤残,她给了我一个家,我需得还她生生世世。”
主君冷然,“就算做了主君,也可以长相厮守。”
“若是如此,我母妃为何会离开呢?”傅九卿反问。
主君答不上来。
一国之主,肩上担着的是天下大任,哪里还有烹雪煮茶,温酒促膝的时候?
这责任,要么不挑起,要么挑一辈子。
傅九卿选择了前者!
侍卫急急来报,说是外头战事激烈,八皇子的人暂时占了上风,这些军士原就是精锐调拨,而石城内的军士,多半是守城之军,以及宫中侍卫临时组建。
勤王大军若是回来得太早,会引起八皇子的怀疑,所以……这一时半会的,勤王大军根本来不及。
“无论如何,守住皇宫!”傅九卿起身,面色苍白的下令。
拓跋熹微躬身,“臣女一定誓死保护主君和七皇子!”
主君狠狠的闭了闭眼,没有吭声。
待傅九卿和拓跋熹微离开,主君这才转身,睨着蜷在墙角的尺雪,目色阴狠的盯着她隆起的肚子,“你真以为,那些药能让我神志不清,甚至于身子日渐虚弱吗?早在你没出现之前,老八便已经动了手,悄然在我的饮食中掺入了这些东西。”
尺雪泪眼朦胧的看他,“你早就知道。”
“若非如此,我怎么能将计就计,把自己的儿子从大周接回来?”主君立在门口,“莫桑想让我死,却不知我早就防着他了!”
尺雪满脸是泪,梨花带雨的瞧着他,“那我呢?为什么……”
“你像初入宫时的羽淑,但你终究不是她,形似而神不似,空有外表罢了!”主君轻嗤,“这世上,她是独一无二的,任何有心似她之人,皆是图谋不轨!你觉得,我会对图谋不轨之人,存有几分真心?尺雪,此番……你真的跟错了人!”
主君继续道,“自羽纱死去,我便知道,这是莫桑的孤注一掷,连自己的妻子都推出去送死之人,我还能指望他,存有多少仁慈?他连发妻都杀,我这父亲又算得了什么?”
“你想如何对我?”尺雪哭着问,“可不可以,别杀我?看在我也伺候了你这么久的份上,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主君面不改色的睨着她,“那你杀我的时候,可问过我,想不想死?”
尺雪愕然僵在原地,愣是答不出话来。
…………
宫墙之上。
傅九卿负手而立,冷风吹得他止不住咳嗽,厚厚的大氅裹在身上,亦挡不住从骨子里散出的寒,那种侵入肌理深处的凉意,让他身形轻颤。
饶是如此,他也未曾想过逃离。
将为军心,军心不可动,否则必败无疑。
“只要撑住,等到援军赶到,咱们就没事了!”拓跋熹微开口,想着他身形微颤,知道他必定是旧疾犯了,伸手搀住了他。
傅九卿低咳着,淡淡然拂开她的手,倒也没多说什么。
见状,君山快速上前,搀住了自家公子。
拓跋熹微双手落了空,指尖轻轻颤了一下,苦笑着缩手,“其实你也知道靳月的性子,这般让她出城,她若是得知城中出事,必定会不顾一切的往回赶,普天之下能拦住她的人,怕是少之又少!”
言外之意,无人能拦靳月。
“我原就没想让人拦她!”傅九卿低咳着,将自身重量,尽可能的靠在君山身上。
他的身子,凉得厉害,骨子里都叫嚣着,想念着她的温度。
属于靳月的,他的妻子的——暖!
“为什么?你不是想让她走吗?”拓跋熹微不解。
傅九卿本就不喜欢解释,自然也不会告诉她答案,所谓的答案,在靳月的心里,即便他不说,她也懂,定会不顾一切的回来。
“其实你原可以不用这么麻烦,我倒是很乐意成为你的借口。”拓跋熹微打着趣儿。
傅九卿睨她,宛若他母亲羽淑皇妃那般?
“她若要走,必得心存爱意,我这人自私